尽管只见过汪孚林一面的维克多还是不知道汪孚林到底是谁,维克多却至少知道,对方好歹是个官员——单单就这一点来说,在葡萄牙时也不过靠一张脸吃软饭的他自然拍马都及不上。因此,他充分发挥了自己相对于同伴又或者说手下的语言优势,说跪就跪,说抱大腿就抱大腿,丝毫没有任何一点含糊。以至于汪孚林好容易挣脱,令人将其堵上嘴拖走的时候,忍不住心里犯嘀咕。
那位布拉干萨家族旁支的子爵千金就只看重这家伙的一张脸吗?这种没骨气的家伙,只要利益又或者鞭子,让其做什么都行!
“公子,接下来去问那个付老头?”
“那家伙就不用了,该问的早已经都问了出来,要不是付雄那边需要留着人质牵制,这种货色我早就一并丢给了按察司。把那个邱四海押过来。”
自从那天挨了闷棍,邱四海醒过来之后,便发现身上衣物几乎被剥的干干净净,捆绑的绳子几乎勒入了肉里,根本别想有丝毫挣脱的机会,他就知道这次是小看了杜茂德,被其狠狠阴了一把。但是,发现自己之前派在大同村看守杜家家眷的部下竟然也几乎被一网打尽,而这几个人更是透露出,之所以那么狼狈,是因为杜茂德报了官,官府出动南海卫广海卫精兵,他对此却一点都不信。
因为连日以来,关押他的地方完全不像是牢房!
而长达数日的时间里,除了一日三餐没人理会他们,绳子也从不解开,顶多只是松一松和紧一紧的区别,最后更是被堵嘴套上头套换了个地方关押,他就更加觉着自己没猜错。如果真是杜茂德报官,只怕早就把他们押到公堂,严刑拷打,吃上一堆苦头了吧?很有可能是杜茂德靠上了别的大佬,比如说曾经被林阿凤打败过的林道乾,又比如说是其他新兴的海盗势力,如果是那样,他应该还有机会!
此时此刻,当他蒙着眼睛,被人架到了一间屋子中跪下的时候,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出的他心里非常冷静。尤其是当一个低沉的声音开口问他,此来是否受林阿凤指派,所为何事的时候,他更是非常爽快地招供道:“是凤爷差遣我来的。凤爷希望朝廷能够招抚我等,给麾下兄弟们谋一条富贵荣华的路子。”
反正当初他一时不察中了杜茂德的诈唬之计,把这个目的说了出来,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招抚?如果我没记错,三年前林阿凤就求过朝廷招抚吧?可结果却是当时的两广总督殷部堂不许,而且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败在官府手上,去吕宋也不过是因为被人追在屁股后头无路可走,结果还不是被佛郎机人撵了回来?现如今就那么几条船,那么一点人,还想求朝廷招抚?这简直是做梦!”
尽管分辨不出这个低哑暗沉的声音究竟是谁,但对方直接揭破了自己背后林阿凤的根底,邱四海还是忍不住心底一沉,当下更觉得拿住自己的这批人不是官府中人,而应该是同行。当下他提起精神,勉强重振旗鼓道:“凤爷现如今实力不如从前是真的,但如今哪里还有当年如汪直徐海那般雄霸一方的海盗?吴平也好,曾一本也好,林道乾也好,如今的凤爷也好,都被官兵撵得无处容身,尊驾既然是同行,就该知道,这种时候不该窝里斗,否则只会被官府各个击破!”
“哦,还有呢?”
自己费尽心机的一番摆事实,讲道理,换来的却是对方这漫不经心的四个字,邱四海顿时有些气苦。可如今自己是阶下囚,纵使想要破口大骂,也得为小命想想,而吃不准对方是不是还有杜茂德在身边,他也不敢说什么太容易被人看穿的话,毕竟很可能还有这位当年林阿凤用过的军师在。
“还有就是,现在吕宋满剌加等地都是佛郎机人,这些人却不比我们,能够在濠镜占地做生意,因而富得流油。尊驾若是愿意,我可以联络凤爷,大家一起合伙做一票……”
“这些听着动听的话就不用说了。林阿凤纵横海上也算是有些年头了,都说海盗最喜欢藏东西,你要想活命,还不如把他的藏宝库供出来几处!要不然,他让你来广州城里办这种事,总不成就让你空手来,应该是有见面礼往上送的!”
邱四海这才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心中那种黑吃黑的预感更加强烈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要开口说话,对方的下一句话顿时让他陷入了犹豫之中。
“和你说实话,我家也有见面礼想要拜托某位大人送去给凌制台,求一个招抚。你要是识相,这两份合作一份,回头要是上头准了,我还可以给你谋个前途,否则,你和你那些手下,就全都沉了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