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公子对银庄票号感兴趣?那不过是在南直隶和浙江小打小闹,方便那些徽州商人,仅此而已。”
“哦?可我听说,蒲州商人们对南边的银庄票号很感兴趣,已经打算在山西那边也搞一搞。”李文贵捅出这么个消息之后,满心以为汪孚林会震惊一下,又或者骂两句那些只会东施效颦的晋商,却没想到汪孚林满脸的不以为意。
“谁不知道晋商素来财大势大,徽商们在东南发财,他们在北边发财,井水不犯河水,挺好的。多谢李二公子提醒,回头我要见到张家两位公子的时候,一定要问他们要许可费。用我的创意,怎么也得请我好好吃两顿吧?”
见汪孚林甚至轻松写意地开起了玩笑,李文贵当然不会错认为汪孚林提到的是张居正家中那几个儿子——那肯定指的是出自晋商豪门的张四维的儿子!如此一来,岂不是表明汪孚林和内阁两位阁老都搭上了边?可他分明听说王崇古对谭纶的兵部尚书之位颇有意想,前些日子汪道昆显然失势,汪孚林虽会惹是生非,但在京师孤立无援,他这如此明显的暗示一出来,对方岂不是应该如获至宝,立刻主动分几成干股给李家,顺势在京师也开出银庄票号来?
心中又是不解,又是不信的李文贵接下来多番试探,等发现汪孚林只一味打太极,他终于沉下了脸,告辞的时候声音和表情全都是硬梆梆的。汪孚林却仿佛没察觉似的,照旧把人送到了大门口,等到吩咐王思明掩上房门,他正转身要回屋子里去,身后却传来了王思明不安的声音。
“公子,这位李二公子似乎很不高兴,他会不会想法子打击报复你?”
“这家伙是个有点脑子的外戚,不会贸贸然做什么。再说了,我在京师一穷二白,所有产业就是两座宅子而已。总而言之,不用你小小年纪跟着瞎操心。门房看好,以后再有找茬的,多学着点儿。”
想要撺掇我做生意,自己占干股,哪那么便宜!李家看似背后有慈圣李太后这样一尊靠山,比寻常勋贵要风光,与其联手做生意似乎能站稳脚跟赚一票,可相比今后一段日子京师波谲云诡的氛围,赚钱就实在是太次要了,要赚钱他也先得巩固好东南根基,绝不会把手贸贸然伸到局势太复杂的京师来。更何况,李文贵这种目的性太强,而且又隐隐流露出贪婪一面的勋贵子弟,根本就不是生意合伙人的良好选择,他和这家伙完全谈不上共同语言!
而且如果他没料错,李文贵不是代表李家,而是自己跑来的,那就更没什么好谈的了。
但能盯上自己捣腾出来的银庄票号,李文贵这家伙着实有点眼光,至于晋商们也准备尝试这个,汪孚林并不意外,也不打算去围追堵截,一没这精力,二没这本事,不过先在各自的地盘上铺开,看谁能做大而已。说到这个,回头可以回徽州找许老太爷和程老爷普及一下期货的概念,看看他们能不能由此及彼想出如何推行的办法,至于股票就算了。
而要能够去捣腾这些,首先他得离开京城这个是非漩涡,同时让汪道昆能够和光同尘才行,剩下的就得看大兴县令杨某人是否给力了。
第六二六章 斯文禽兽,士林败类
一任府推官后调任大兴县令的杨万年,原本作为全天下最难当的县令之一,日子没有最苦只有更苦,可这一次,他出名了。
尽管距离强项令的成就还差一点,但处于舆论风口浪尖上的他再也不是一个无名之辈。他从各种渠道听说,自己的名字甚至会在早朝上大佬们彼此交头接耳时迸出来,尽管有人赞赏,有人厌恶,但总比之前籍籍无名,只有那些权贵家的管事有什么事要找官府的时候方才记起要好得多。当然,在名声大噪的同时,他也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就在这两天,现任顺天府尹曾同亨没少给他脸色看。这位顶头大上司如此态度,杨万年自是心里七上八下。出身江西的曾同亨对他来说是科场老前辈了,而且,吉水曾氏乃是江西有名的52书库,其父曾存仁以及弟弟曾乾仁全都是进士,和他这种寒门书生格外不同。眼看明天便是公示出去的审理之日,去了一趟顺天府衙,又碰了钉子回来的他自是唉声叹气。
然而,回到大兴县衙之后,他把这经过一说,却不想马师爷立刻笑道:“东翁别以为府尹大人真的那么刚强,想当初他和严嵩是同乡,尚书吴鹏又是他父亲的同年,他却一次都没去谒见,当京官期间常常住在衙门直房,不回家,等到当了没实权的太常少卿,他就立刻撂挑子辞官,已故吏部尚书杨博最恨他的沽名钓誉,还骂过他是假道学,伪君子。这种人明面刚强,实则柔韧,这脸色是附和舆论暂时做出来给人看的。但使东翁明天旗开得胜,他到时候一定会翻过来赞叹东翁。府尹大人就是这么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