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是靠的丢面粉耍诈,而且太湖巨盗和女真勇士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这次要不是我家娘子,凭我那两手功夫,我就真没命了。”汪孚林翻了个白眼,这才把袷纱被拖上了一些盖在胸口,叹了口气说,“不扯了,因为我这边一点疏忽,就害得士弘等人到现在都下落全无,沈兄偏偏还没有只言片语怪我,我连日都快急得疯了,再加上之前那场力拼的时间虽说短,却也耗尽心力,事后就身体不大好了。”
见赵德铭和李晔慌忙连连点头,表示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他就继续说道:“我一想到我面对这么几个人就如此不济,再一想士弘他们要面对的危局,这心病也就成了身病。”
说到这里,他突然冲着李如松道:“李兄,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你派兵出关搜寻,也不用惊动那些立场不一的建州女真各部,建州那边都是女真人,为了蒙混过关,求一个自保,士弘等人很有可能会剃发易服,也许会因为离开抚顺关太远,而不得不谋求从其余关隘进入辽东,只求你立刻通知辽东长城沿线的诸多关隘,如有类似士弘他们这一行人叩关,恳请多加甄别!”
洪济远此时此刻终于醒悟了过来。这事情他虽说知道得晚,但因为汪孚林直接挑明那是张学颜布置任务的缘故,他最终也没反对,没泄露。见李如松顿时踌躇了起来,他叹了一口气,随即开口说道:“大公子,如若他们离开抚顺关太远,要原路返回确实很难。还请知会广顺关、镇北关、鸦鹘关,尤其是鸦鹘关,如遇女真打扮的人叩关,务必多加留意。”
对于汪孚林的请求,李如松已经有些松动,毕竟这相对于出关寻找,并不算是难事,而洪济远都这样说,他就更加无法推脱了。于是,他当即叹了口气,答应了下来,等到又询问了汪孚林一些话,发现问不出太多有价值的东西,也就先告辞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发现洪济远竟然坐在床头椅子上不肯走,他不禁有些奇怪,可想想这一老一少刚刚抬杠的情景,以为洪济远在公事上帮了忙,却还要在私底下找回场子,也就没太在意。
他这一走,赵德铭和李晔立马都跟了出去,就连小北瞅了一眼汪孚林的表情,也悄然退避了开来。这下子,洪济远立刻没了顾忌,当即厉声说道:“汪孚林,就你这么一折腾,本就多事的建州接下来简直要乱成一锅粥,觉昌安和奴儿哈赤祖孙全都死在了抚顺关,万一其部众群起为其复仇,寇边辽东,你负得起这个责任?”
第五九三章 带到沟里
“我当然负不起这个责任。”
汪孚林见洪济远被自己那无赖的语气给气得霍然起身,整个人直发抖,他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但洪观察怎么知道,觉昌安这一死,他的部众就会寇边?”
洪济远顿时被汪孚林噎得一愣,却只听这位去年的三甲传胪用一种非常从容的语气说道:“要知道,觉昌安等兄弟六人号称宁古塔六贝勒,在赫图阿拉附近筑城六座,各拥兵数百数千不等,看似互相呼应,实则力量分散,彼此之间常有内斗。觉昌安身为第四个儿子而坐拥祖业,其他兄弟对他不满的多了去了。否则,他通过抚顺马市积攒了不少家底,可他那些兄弟子侄又怎么会去投靠王杲,而不是拥护他和王杲分庭抗礼?”
尽管是新官上任的苑马寺卿,但洪济远能够被张学颜看重,自然在内政和军事素养上都非常有独到之处。然而,女真尤其是建州女真山头林立,朝廷又或者辽东文武最重视的,之前是王杲,如今是俗称南关的海西女真哈达部,以及俗称北关的叶赫部,再加上建州女真之中比较强大的栋鄂部王兀堂。至于觉昌安,基本上算不上多厉害的一号人物,故而洪济远初来乍到,还没有关注到这样一个实力不强的部族势力身上。
但是,他心头那满满当当的火气,却已经奇异地消解了七成,人也慢慢坐了下来。沉吟片刻,他竟是沉声说道:“你继续说。”
有戏。
汪孚林自从在洪济远口中诈出了张学颜在鸦鹘关的布置,就对这位新任苑马寺卿非常重视。据他所知,辽东其他分守道分巡道兵备道这一层的文官,都是资格颇老,经验丰富,不是他轻易能够说动的,唯有洪济远这样对辽东了解还不够深入彻底,可之前做官资历又相当深厚的人,才有说服的可能性。因为洪济远要再更上一层楼,就必须在辽东有所建树,这样一来,还没上任的他哪怕多获取一点信息,多了解一种可能,那也是好的。
所以,他清了清嗓子,这才继续说道:“所以,我之前目睹那祖孙二人火并身亡之后,也曾经担心过他们部众犯边的可能性,但细细思量之后,就觉得不大可能。如若寇边,赫图阿拉城的部众必定会遭到其他五城的一致抛弃,试问在如今辽东兵强马壮的情况下,王杲尚且覆灭,谁还敢主动挑起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