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纳哈终于严肃了起来。当着沈有容的面,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召集了自己的随从,随即吩咐众人准备好兵器马匹,眼见得沈有容面色愕然,他想到阿台派来赫图阿拉的这个心腹部将有些呆气,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最终开口说道:“赫图阿拉的备战事关重大,按照道理宁古塔六贝勒都是一体的,他们应该来通知我,但既然没有,这场仗要朝哪里打,谁都说不好。我身为章甲城的城主,必须尽快赶回去,但只要没发生什么事,我很快就会追上你这些人。”
不等沈有容开口,又或者是拿了人家的敕书,不大好意思就这样直接离去,阿纳哈又干笑一声说:“你这些人不够用,我给你留十个人,放心,全都是章甲城中一个能打十个的勇士!”
在他的大声叱喝下,之前他带来的那一百骑人立刻开始整备出发,不消多时便踏着深沉的暮色远去。沈有容则是在呆愣了好一阵子之后,立刻跳脚抱怨了起来,甚至把章甲城的那十个人给骂了一顿,硬生生把其中几个人给气得上马就走,最终只剩下了有些尴尬的四个人。对于这样的结果,沈有容当然不满意,深刻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不会骂架了。可等到钟南风假意上来劝解,把他给拖到了一边之后,他就是另外一幅如释重负的样子了。
“万幸万幸,竟然就用两道敕书和一番话把人给打发走了,只希望赫图阿拉真的是去打章甲城,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人去而复返!”
“沈公子好本事啊,三两句话就把人给说得气急败坏走了,否则这一百人若是杵在这里,我们露馅是迟早的。”钟南风同样心有余悸,擦了一把汗之后又压低了声音说,“我觉着沈公子越来越像汪小官人了。”
“是吗?那大概是近朱者赤,我刚刚在阿纳哈面前确实是在学他。”
沈有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注意到钟南风脸上一下子黑了黑。此时此刻,钟南风心里正在疯狂腹诽那压根不是近朱者赤,而是近墨者黑,就连沈有容这样的老实人,也竟然被汪孚林给带坏了!只不过,眼下虽说解决了一个难题,却还有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难题。
“可这么多阿哈,之前路上就一直都有骚动,而且因为阿纳哈带了一百人过来,这才震慑了想要逃跑的人。现在我们人不过这些人的十分之一,要是不能想想办法,接下来这个跑那个跑,我们根本连追都追不回来,那时候就真的白冒风险跑这一趟了。”
“看来得冒点风险了。”
沈有容掐了掐手掌心,低声说道:“而且,从这里到抚顺关的路我们走过的,很长,而且不好走。相反的是,鸦鹘关却很近,但我们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被人当成女真人砍了脑袋就不合算了。虽然汪兄送过我两张抚顺马市的许可,但那东西能不能打动鸦鹘关守将,真的说不好。更重要的是,汪兄答应张部院的,好像是六七百人,眼下还只有一半……你们去想想办法,从那些阿哈当中挑几个人出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路上还埋藏过一批收缴的兵器,这些只要有人使用,总能发挥一点效用。”
钟南风有些讶异地看着沈有容,随即打心眼里觉得,这次从抚顺关冒险出来,对他们来说,也许只是一次人生豪赌,但对于少年气盛的沈有容来说,却不啻是一次最好的磨砺和蜕变。之前一次次那么危险的境地都平安度过了,只要能够回去,沈有容肯定能独当一面!
第五九二章 兴师问罪
“汪孚林病了?”
这是李如松一路快马加鞭,路过抚顺城时直接连抚顺游击林勇一块拖上了,随即赶到抚顺关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尽管他觉得很蹊跷,很想翻白眼,可汪孚林毕竟不是他这个辽东总兵长公子可以随随便便对待的人,他也只能压着一肚子脾气,先找赵德铭和李晔追问了觉昌安和努尔哈赤火并的经过。
对于这件事,两人虽说晚到一步,但大体情形还是听李家那个受伤不轻的家丁说了个大概,再加上他们自己也看到了一些,互相补充着也就齐全了。
这事情他们货真价实一丁点都没掺和,但既然发生在自己的地头上,请罪自然在所难免,哪怕李如松不是李成梁,论官职根本管不到他们。而李如松细细询问每一个细节,得知汪孚林还曾经在院子里被三个女真卫士追杀,结果也不知道是怎么打的,最终那三个女真人一死两伤,事后赵德铭和李晔只知道,汪孚林的妻子叶氏更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
李如松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把这辉煌的战绩全都放在了小北身上,再一次嘀咕汪孚林娶得如此悍妻,也不怕河东狮吼。不过汪孚林在此事上显然没有任何干系,他也就只能把觉昌安和努尔哈赤之间突然迸发出来的激烈矛盾,归结到了因为努尔哈赤兄弟进了辽东总兵府,觉昌安危机感大涨,而这种危机感在舒尔哈齐逃亡,其人被扣抚顺关之后达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