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芳还是头一回知道,就是决定胜负的那个晚上,朱厚照竟然不在宫里。见刘瑾自己也是面色酡红,他知道今晚若不是刘瑾高兴,又有些醉了,就是自己也铁定被蒙在鼓里,因而斟酌片刻就索性一头伏在桌子上,假作醉倒了过去。果然,眯着眼睛的他就只见刘瑾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这儿,眼睛只盯在了谷大用身上。
“什么法子?嘿嘿……你真想知道?”
“废话,老谷,你就别和我卖关子了!”
“啧啧……那我就告诉你好了!”谷大用笑嘻嘻地又给自己满斟了一杯,直到刘瑾劈手把他的杯子给夺去了,他才夹了一筷子的茄子放嘴里慢慢嚼着,随即慢条斯理地说道,“还能用什么法子,当然只有一条,虚张声势……那三个老小子进来一跪,他便什么话都不说,我自然虎着脸让他们三个有话快说,王岳最忍不住,当即就在那儿慷慨激昂地说什么要皇上杀了咱们这几个祸害。结果么……床上须臾就砸了一个杯盏下来,紧跟着就是玉枕,没多久几个人就吓得落荒而逃了,看着真解气!”
刘瑾能够想到的也就是这么一个法子,谷大用这么说了,他心里也就为之释然,少不得哼哼道:“那小子运气好,要是咱家,借着旧日情分,就是乍着胆子也要上前去掀开帐子瞧一眼,居然这么容易就让他糊弄了过去。”
“否则皇上怎么这么喜欢他呢?如今皇上不住乾清宫,可上下人等还是按照乾清宫的品级设的,他原本只是个答应,皇上似乎还打算给他管事牌子呢,要真的如此,那可咱们大明朝有内官以来最年轻的管事牌子了……”
尽管眼睛因为酒意已经有些浑浊,可乍一听见这话,刘瑾仍然是勃然色变。见谷大用抱着酒杯已经睡了过去,他忍不住没好气地嘟囔道:“皇上就是这脾气,擢升人起来比什么都快……这才不到二十的小家伙就要升管事牌子,俺当年四十多了也就是东宫答应……”
“公公,刘公公……”
听到外头传来叫唤声,刘瑾揉了揉眼睛就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焦芳悄悄睁大了些眼睛,见人和门口起先带谷大用进来的那秃头矮胖汉子说道了几句,随即就出了门去,他不禁在心里猜测这么晚能让刘瑾亲自去见的客人是何方神圣。然而,瞥了一眼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谷大用,他思来想去还是止住了去一探究竟的打算。
“孙聪,做得不错,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人来,别说咱家喝醉了,就是睡着了你也得进来通报。”
喝下一盏醒酒汤的刘瑾已经没剩两分酒意,把高脚杯往旁边一放,就冲着那秃头矮胖汉子吩咐了一句。见人垂手应了一声是,不像别人已经是打叠了一堆逢迎奉承上来,他不禁对这个自己专门从陕西弄过来的妹婿满意十分。这算账管家的本事好,人又寡言少语,偏生又不乏机灵,再加上是自家亲戚,这种人再可靠也没有了。
“你好好干,迟早咱家给你在六部谋一个差事。”
“多谢公公!”
点了点头之后,刘瑾又在人亲自服侍下换了一身衣裳,旋即才由其陪着前往书房。一跨过门槛进去,见一个屁股挨着椅子的年轻汉子倏地跳了起来,他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钱宁,你架子不小啊,咱家三次五次地派人请你,你居然到现在才来。”
“公公恕罪,卑职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尽管和刘瑾不算陌生,可平日也没说过太多的话,因而钱宁最初得刘瑾相请时,那是千方百计地推脱。然而,刘瑾偏是派人一再相请,话也说得有些分量,道是瞧不起他,他百般无奈之下,思量刘瑾迟早入主司礼监,也有些惊惧,只能今夜偷偷摸摸地过来。
“抽不出空?只怕未必吧?”刘瑾似笑非笑地端详着钱宁,见其不自然地避开了自己的目光,他也就没再继续逼迫下去,而是慢条斯理地说,“咱家和徐老弟交情莫逆,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别的,是看在他的面上露一个消息给你。锦衣卫都指挥使叶广病得七死八活,据说顶多熬到明年,运气不好今年之内去了也是没准的事。你是徐老弟的心腹爱将,品级功劳都足够了,那个位子使使劲,兴许是大有指望的。”
“啊?”
钱宁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他虽是武人,可心思却活络得很。现如今朝廷中那些倚老卖老的老臣,一个个都卷了铺盖走人,自家大人水涨船高之后,少不得要提拔一批亲信顶上那些位子。此时此刻,他被刘瑾说得心痒十分,口中却还诚惶诚恐地说道:“刘公公玩笑了,卑职何德何能,怎么敢想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