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才只一愣就看到徐勋一个利落的旋身大步走了出去,待到反应过来,她那红晕更是一路直接到了耳根,只能竭力控制自己不看四周围那些丫头,心里又是恼他说话肆无忌惮,又是嗔他当众不避嫌疑地亲近,可心里终究还是觉得甜蜜。
尽管徐勋是从筹划婚期开始就已经预备离京事宜,可成婚之后十日就要离京,他要是真的优哉游哉只顾沉溺于男欢女爱,恐怕熟知他的人都要觉得他这是在玩什么阴谋诡计。所以,他早上巳初就出了门,没走两步,身后便有亲兵低声提醒说是有人盯梢,而且不止一个,他自是心中了然,索性根本没费工夫绕圈子,一路沿着宣武门大街直接抵达了灵济胡同西厂。
这一整天,他先后去了灵济胡同西厂、定国公府、寿宁侯府、宫城西苑,拜访的人林林总总超过了十几位,而这份地点和名单会出现在谁人案头,他自然心里有数。而第二天,则是府军前卫军官陆陆续续地前往兴安伯府拜见,从钱宁马桥这等三十出头有些资历的,到徐延彻齐济良这样完全的贵介子弟,再到曹谧这样新提拔上来的年轻军官,这些人毕竟不那么显眼,而且终究根底不算太深,见人的地点又是在徐家,内容自然就不虞有人能打探到。
钱宁在前次大战中太过耀眼,尽管仍然不过三品指挥使,可要知道人在一年多前只不过是区区百户,又没有什么深厚背景,自然算是众人当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他一大早就到了,徐勋第一个见他,两人在书房中一侃就是大半个时辰,却几乎不提公事,只在那闲谈闺房之乐。当徐勋随手从架子上拿了本册子递给钱宁时,钱宁接过来一看便眼睛大亮。
“大人,您这是……”
“前些天好事的谷公公从宫里送过来的,说是什么秘藏图册珍品,我正好得了更好的,这个就没多大用场了,就送了给你。”
徐勋送这春宫图给自己,在钱宁看来自然是上司下属之间的亲密无间,一时喜出望外,自然连声道谢,临走时满口打包票说必然会将府军前卫好好整饬操练。当徐勋说这次会派徐延彻等人离京时,他几乎连问都没问,想当然地认为徐勋这是想让自己少些掣肘。
等到钱宁告辞离去,徐勋方才见了马桥,对于这个打一开始就跟着自己的老人,抬手吩咐人坐下之后,他就言简意赅多了:“我这次离京,其他的不担心,府军前卫总共就这么一丁点人,宫内驻扎的五百人钱宁必然会仔仔细细地看着,宫外尤其是城南童家桥附近驻扎的那些人,你需得仔细看好。若遇到什么变故,立刻去灵济胡同知会谷公公和钟千户。若是连进城都进不得,你就不要犹豫,立时去找上一任司礼监掌印太监萧公公。”
徐勋站起身从书架上翻找片刻,旋即便转身走到马桥跟前,见人霍然站起身,他便把那一枚腰牌递了过去:“这腰牌是南城兵马司的通行腰牌,只要你自己不被人认出来,若有万一也可以在城外畅通无阻。这一张纸上记的是萧公公眼下搬过去的地方,就在城南崇文门外大街和抽分厂大街的路口过去第三座宅子。”
马桥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接过东西的同时瞅了瞅徐勋的脸色,随即就立时右手扶膝单膝跪了下去:“大人放心,卑职必定不负重托!”
连着见过两拨人,接下来便是些寻常军官,徐勋或是三五个一见,或是两三个一见,都是和见马桥的功夫差不多。等这些人相继辞出去,徐延彻和齐济良就一块来了。他们却是和那些哄笑着恭贺徐勋新婚大喜的下属不同,一进书房,齐济良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大人,您给我的那张名单,我已经设法联络到了其中的八个人,都愿意为皇上效力,为大人效力。”
不合给齐济良抢在了前头,徐延彻只好看着齐济良在那儿说明自己是怎么设法见的人,怎么灌醉了他们,又怎么套的话,最后便兴奋地说道:“大人之前真是神机妙算。十二团营坐营的勋贵和军官当中,除去泾阳伯神英这样原本的宿将,其余的多半就是挂个名头。就是英国公,要不是之前的忠烈定兴王余荫,在军中也是没多少威望的,更何况他吃空饷是有名的。所以,这些千户百户之类的人,方才是最要紧的一批。”
这哪里是他神机妙算……这都是御马监太监苗逵多年领兵的经验之谈!能够让这位老太监倒戈,他真的是侥幸再加庆幸,多亏苗逵不像朱晖,虽是阉人却比武人更向往军功!
好容易瞅着齐济良一个空子,徐延彻也慌忙说道:“大人,京营中也是一样的情形。武定侯不过是世袭的勋贵,论打仗还未必及得上这些从边军调过来的军官。只是他们毕竟是少数派,带兵虽有一套,可上司同僚都相处得不算最好,一直步履维艰,见我的时候还以为府军前卫要挑人,听说是皇上有意立新营,这才一个个全都打起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