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
听徐勋道出了皇帝的封赏,曹谧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家里是西安左卫的军户,并不是世袭军官,全凭父亲曹雄实打实的军功方才有了今天。兄长曹谦一直跟着父亲参赞军务,零零碎碎跟着几仗打下来,至今也不过是因功封了一个副千户。如今,他就凭着这么一丁点微末功劳封了千户,实在是太骇人了一些。尽管徐勋丝毫开玩笑的样子也没有,他仍忍不住结结巴巴地说道:“大人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这等好事,谁和你开玩笑?”徐勋哂然一笑,旋即正色道,“只是你先前才带兵五十,此次骤然升了千户,我却不可能给你实领一千,先带个一百人看看你的本事,若是不行,你这千户可别怪我当成百户来用!可你要是行,一千人之后便是一万人十万人,只看你的本事!”
直到这时候,曹谧才真正信了,一时只觉得心情激荡得无以复加,竟是下意识地左手扶膝跪下,右手垂直,再次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中参见之礼:“卑职定然不负大人期望!”
小皇帝因为有人伪造乌木牌擅入东安门,因此而问罪东安门诸守军,又重赏东安里门的府军前卫,甚至破格提拔了一个千户——这一系列消息在一众大佬的心目中着实无关紧要,他们更关切的并不是妖言案,而是东厂即将到来的人事变动。尽管内官衙门完全取决于皇帝的喜好,但是,朱厚照毕竟太年少了,无论是朝政也好军权也罢,别说如臂使指,就是太大的动作都会引起相当反弹,这东厂的人选,皇帝自然派人送来御札,和内阁通了个气。
“司礼监秉笔太监陈宽兼督东厂,司礼监太监高凤进秉笔,司社监少监丘聚转司礼监少监,东厂行走……却让王岳去泰陵监管。”
谢迁轻弹手中的御札,脸色很有些微妙。见刘健面沉如水,李东阳一言不发,他便说道:“王岳的为人大家都是清楚的,就算不得圣意擅自扣下了寿宁侯府的那个下人,可其罪再大,比得上寿宁侯世子带着人打上东厂衙门,甚至公然把人抢走?”
“可皇上终究也没有重处王岳,只要没明说夺了他的秉笔,他就还在司礼监,再说陈宽兼督东厂,他这个人素来宽和仁厚,其实比性子急躁的王岳还更合适些。”
李东阳话虽这么说,可自己都觉得有些言不由衷的味道。前任刑部尚书闵珪是他的同年,以那样不明不白的方式致仕下台,他心里怎么可能没有兔死狐悲。看似焦芳填补了闵珪的位子,可这种填补和如今小皇帝撤了王岳的东厂提督,然后用陈宽来填补王岳的空档,手法简直是如出一辙!
“出了那样一个敢擅入东安门妖言惑众的奸徒,还没查出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也不可能重处张家,不过经此一事,寿宁侯没法子再插手什么政务军务,而且更会收敛一些,张家的事,我们就罢手吧。相比之下,东厂换人事小,那个丘聚楔入其中事大。万一陈宽因王岳之事兔死狐悲,不敢和那个丘聚过分冲突,到时候东厂西厂沆瀣一气,又复了成化年间厂卫横行的覆辙,那我等怎么对得起先帝!”
刘健这铿锵有力的话一出,谢迁立时精神一振,当即斩钉截铁地说道:“所以,这事儿一定要顶回去,陈宽督东厂可以,那个丘聚是什么浅薄资历的人,怎么够格染指东厂!让御史和给事中们闹一闹,就算不是咱们这一边的,对于厂卫用事又哪会不忌惮?”
见刘健微微点头,想是同意了,谢迁神情一振,又一字一句地说道:“还有,那徐勋如今和宫中那些个内侍沆瀣一气,足可证当初是我们错看了他,他不是那种只会小意逢迎的佞臣……他分明是野心勃勃的奸臣!如今皇上建宫西苑,练兵校场,嬉游琼苑,林林总总都让我们有愧于先帝爷的托付。如今皇上对其信重,他又封了伯,长此以往,此子越来越难制,是时候得想个办法了!”
第四卷 锋芒毕露时 第385章 落幕
光禄寺位于东安里门的北边,紧挨着学医读书处。北齐以前,这个衙门管的是宫廷宿卫和侍从,但自从唐朝以后,此地就专管宫中膳食。按照大明制度,但凡进入宫廷的果蔬肉食等等,先都要经过这一关,然后才会到达尚膳监等专司做御膳的衙门。所以,就在光禄寺后头,便有尚膳监、南膳房和北膳房三大内官衙门。如今不到那些赐宴大臣的大节庆,光禄寺原该是比较清闲,可自打皇帝把寿宁侯张鹤龄拘在了这里,光禄寺卿王质便头大了起来。
慢待?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帝母舅太后亲弟,万一出去了给自己小鞋穿,那可不好受;可奉为上宾,且不说人是皇帝关在这儿的,他一个两榜进士从三品的高官,真拉下脸去伺候这位,他也没那么好兴致。于是,他纠结到最后,便用了个折衷的法子,除了酒之外,其他的饭食要什么给什么,就是书籍等等也照给不误,只却禁止人在三餐之外进去和张鹤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