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那伙计本只听说今天这一拨大主顾阔绰,如今见这白面微胖的中年人直呼总兵的名字,他不禁想起了这回从京师来增援的那些个大人物,一时噤若寒蝉,连声答应之后,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老爷,可要挑几个干净懂事的小丫儿来唱曲子?”
“不用。”苗逵立时摇了摇头,等人连连打躬掩上门退下去了,他抬手请徐勋张永并徐延彻齐济良坐,又努努嘴示意从人在门口守着,这才冷笑说道,“有道是朔州的营房,宣化的校场,蔚州的城墙,大同的婆娘。现如今在这宣府,宣化校场已经得靠边站了,反倒是大同婆娘满地都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初来乍到,徐勋对于宣府的真正情形还谈不上了然,因此自然并不打算轻易置评,也就只是打了个哈哈。好在苗逵本就是善于言辞之人,在等候上菜的期间妙语连珠,就连和他一贯不太对付的张永,也渐渐暂时丢开了那些旧事。然而,就在苗逵久等酒菜不至,微微有些恼火的时候,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之辈竟敢趁着大人养伤之际雀占鸠巢!”
第四卷 锋芒毕露时 第297章 震慑
随着这一声嚷嚷,大门陡然之间被人踢开了。
苗逵之前是因为自己从御马监亲兵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那两个从人放在门外太过扎眼,而且他拉着徐勋张永等人谈论的,也并不是什么不能给人听去的机密,所以有意让人守在里头而不是外头,可没想到碰到这种难以预料的情况。此时此刻,他在一愣之后,见两个从人往旁边敏捷地一闪,堪堪躲开了那突然洞开的门板,登时大怒。
这要是平常时候也就罢了,可眼下他正在接风宴客,这简直是一巴掌打到他脸上来了!
“就是你们占了咱们的地方?”那领头的大汉一脚踹开了门,见里头赫然坐着稀稀拉拉几个人,主位的那个白面微胖身穿绸衫,其他几个一看便是风尘仆仆的外乡人,顿时胆子更大了,进来之后就厉声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老将主是在养伤,不是打了败仗被革了职,还轮不到你们这些人蹬鼻子上脸辱了他老人家……”
这话还没说完,苗逵立时怒声喝道:“来人,给我把这狂逆悖上的狗东西拿下!”
苗逵那两个从人原就是窝了一肚子火,听苗逵这一发话,两人立时一左一右窜上前去,伸手就往那大汉的肩膀上扣。那大汉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时呆愣过后立马还手反击,可双拳难架四手,眼看被人摁翻在地,他一下子杀猪似的叫嚷了开来:“你们还干看着,这丢脸也不是丢我一个,丢的是咱们宣府兵的脸!”
此话一出,外头人一时沸腾了起来,眼见这一窝蜂就是七八个人涌了进来,苗逵那两个从人虽是分出一个阻拦,可打翻一个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徐勋立刻知道不好。顷刻之间,他站起身随手抓起面前一个小巧精致的景泰官窑茶盏,劈手重重砸在了地上。随着那咣当一声,他就沉声喝道:“想犯上谋逆的就尽管动手!”
单单犯上两个字也就罢了,可徐勋又加上了谋逆二字,一时间场中一片静寂,就连地上死命挣扎嚷嚷不断的那个大汉也一下子停住了声音。这时候,站起身的徐勋方才冷冷环视了众人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你们说是张俊张总兵的麾下,一个个全给我报上名来!”
别人面面相觑,但地上那汉子虽被苗逵那从人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的绳子反绑住了手脚,整个人四脚反折俯卧在地,可偏生还是直挺挺昂着脖子:“别用什么犯上谋逆的罪名来压人,你们是谁?”
“好大的胆子!”
苗逵也终于站起身来。他瞥了一眼地上四处都是的碎片,暗自称许徐勋这一个杯子砸得及时,否则今天这事情闹开了,张俊纵使是要被一撸到底,他也成了笑话,一时怒极反笑道:“就是你家总兵张俊,也不敢这般和咱家说话!咱家苗逵,此番奉旨监管宣府军务!”
如今宣府上下人人知道保国公朱晖挂了征虏将军印,至于监军的是谁,下头军士却还不甚知情,可那大汉是张俊面前颇为得用的一个百户,此时立刻知道自己闯了大祸,额头冷汗都淌下来了。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苗逵冷冷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却又突然转向了身边那个砸了杯子年纪绝不超过二十岁的少年。
“徐大人,今儿个咱家为你接风,却闹出了这等蹩脚闹剧,实在是过意不去。这么一闹,这顿饭也吃不下去了。咱家这就带着这些人去见总兵张俊,倒是要讨要他一个说法。朝廷现如今尚未有功过赏罚的旨意下来,他下头的人就一张大嘴四处嚷嚷,单单怨望两个字,咱家倒要看他是不是消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