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这话,他冲着两个小厮打了个手势,气势汹汹扭头就走。徐勋看见围观的人在他的推搡下,须臾就让出了一条道让其通过,索性趁着这时候四面作了个揖,随即高声说道:“今天晚上多亏大伙儿齐心灭火,我在这儿谢过了!”
哪怕徐家这位七少爷往日名声不好听,可这会儿刚刚使力的人都多多少少到手几十文钱,此刻大是有人哄然应和。走出去不远的徐劲闻声回头,眼看徐勋又在那拍胸脯说着要请今夜出力的街坊吃酒,顿时呸的一口唾沫吐在了墙根。
“败家子,我看你能有多少钱挥霍!”
两个小厮你眼看我眼,其中一个少不得上前低声问道:“少爷,要不要去和那位南城兵马司的蒋吏目再打个招呼?”
“打什么招呼,你们嫌今夜露脸还露得不够!”徐劲冲着那说话的小厮恶狠狠一瞪眼,随即骂骂咧咧地说,“都是你们两个办事不妥当,否则怎么会让那个败家子看出了破绽!哼,谅他也没能耐打动南城兵马司,徐良那四十小板别想跑!”
徐勋许愿请众人吃酒,忙活了半宿的街坊四邻自然渐渐散去。漆黑的大街上还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气味,只有吴守正手中那盏灯笼还照亮着。哪怕是没他的事了,他仍旧涎着脸一直随着徐勋身边,那模样犹如跟班似的。
知道南城兵马司那帮人还要打发,吴守正就是不留徐勋也得设法留人,此时自不会去管他,请了苏大娘去自家院子知会金六嫂现开火顿热茶做些点心,一扭头正要问徐良和慧通晚上上哪去了,这当口,刚刚在徐良那小院里转悠了一圈的蒋吏目也带着手下的兵卒出了来。
又是扑火又是查看,七八个人全都是灰头土脸,这会儿出来少不得有些骂骂咧咧的。一看到徐良和慧通,为首的蒋吏目就气哼哼地上前冷笑道:“咱几个和街坊四邻忙活了大半宿,你们这正主儿居然才到,架子不小啊!这么晚上哪儿去了,犯了夜禁知不知道?”
徐良正要说话,却被徐勋一把拦住。瞅见那些个兵丁一个个灰头土脸,他便笑着说道:“蒋爷和各位大哥也辛苦了,我已经让家里人预备了热茶和点心,各位先洗把脸,届时喝口热茶吃点东西缓一缓,剩下的事情待会再说可好?”
蒋吏目想起今天多亏了徐勋仗义疏财,于是街坊踊跃出力,这一场大火也算扑灭得及时,自己省得落下大不是,再加上又拿了人的钱,他一时之间就露出了踌躇来。这时候,徐勋又靠近了他身边,不露痕迹地悄悄递了一样东西过去,他入手一掂量,发现竟是一块足有将近二两的银子,那脸上的神色立时舒展开了,却是看了看徐良,又瞅了瞅慧通。
“七少爷,那我就卖你个面子。”他顿了一顿,随即压低了声音说,“这着火的情形看到的人太多,那和尚算是被牵连的,通融一二还容易,可那徐良老汉待会是一定得带回去不可。我这丑话不得不说在前头,律例比天大,我也没办法,七少爷多包涵。”
别人话说得客气,徐勋也就拱了拱手道了一声多谢。不一会儿,从徐勋家出来的苏大娘就和瑞生一块吃力地提着沉甸甸的食盒出来,蒋吏目少不得吆喝了一干手下过去吃喝。这时候,徐勋才看着徐良问道:“大叔,你院子里的柴禾,可是原本就有的?”
“眼看就要入夏了,老汉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怎会在家里堆这种东西!”
徐良看着自己那座几乎被烧成白地的屋子,忍不住一拳狠狠打在了一旁的围墙上。只听砰地一声,那低矮的围墙竟是仿佛微微颤动了起来。一旁提着灯笼的吴守正眼看两块砖掉落了下来,骇然之余,借着火光看见这老汉的拳头上似乎破皮见血,这才舒了一口气,忙在一旁劝道:“事情都出了,这些话多说无益。还是想想如何善后。”
“善后?”哪怕是平日嬉皮笑脸的慧通,这会儿脸色也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他眉头一挑嘿然冷笑道,“我也不是没见过飞扬跋扈的,可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大胆的。这再过去就是皇城和千步廊,虽说隔着一条护城河,可万一风大转向飘点火星过去,那就不是什么笞刑杖刑能混过去的!失火延烧宫阙者,那可是绞!”
“你不卖弄你的那些律例,没人把你当哑巴!”
徐良不耐烦地打断了慧通和尚的话,看着那焦黑的残垣断壁,他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愤怒,继而便看着徐勋道:“麻烦勋小哥给和尚腾一间房子,让他今晚住一宿,他的房子是被我那院子连累得烧了,不关他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和南城兵马司的那几位军爷回去一趟。我肉厚皮粗,不在乎区区四十小板,等完事了我就去皇城敲登闻鼓!皇上远在京城,这南京六部和都察院总不至于全都是聋子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