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老大人!”
虽这一老一少地位相差悬殊,可斗起来却多半两败俱伤。到了那时候朝堂和内廷说不定要空了一大片,得过他好处的人便是最大的得益人!
两日后一大早,尽管弘治皇帝仍然未上朝,可一道石破天惊的揭帖却倏忽间在内阁部院中流传了出来——府军前卫掌印指挥使徐勋勾结东宫内宦张永,私调火器火药,逆举罪证确凿,乞付有司公审之后严惩!消息传入司礼监后,尽管萧敬大为震惊,有心想要瞒下暂且不报,可偏生连司礼监都传遍了那样的揭帖,他不得不让戴义呈送御前,心里却是翻腾得很。
徐勋张永哪来的这等胆子,这必定是太子的主意,指不定还有皇帝的首肯!可这等调拨火器火药的中旨历来要经过兵部,如今闹将出来,即便是中旨,这兵部刘大夏必然要争,而要是上上下下其他人再一块鼓噪起来,为了皇帝明君的脸面,徐勋恐怕要背黑锅!
果然,正如他所料,就在当日傍晚,内廷便降下皇帝圣旨来,下徐勋张永锦衣卫狱,命管锦衣卫事提点北镇抚司锦衣卫都指挥同知叶广查办!
第三卷 少年君与臣 第250章 狱中迷思,御赐表字
尽管有明一朝,文官大臣当中颇以受过廷杖进过诏狱为荣,但徐勋从没有自诩为忠臣,因而这一趟突然莫名其妙进了监牢,于他来说实在是一次飞流直下三千尺的体验。比他更加莫名其妙的是张永,打从北镇抚司的人一出现,他就觉得这简直是开玩笑,如今坐在大牢之中,他更是站在木栅栏前头来来回回烦躁地踱着步子,到最后突然扭头看向了徐勋。
“我说徐老弟,你说究竟是谁在整我们?虽然我们做的事不合常理,但皇上首肯的事在六部不奉诏的是有不少,但公然闹得这样大的,却是百中无一。皇上是仁君,可仁君也不能容他们这样逮着正经的由头平白无故往人身上泼脏水!”
“张公公,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你还是坐下吧。”徐勋见张永愣了一愣,就回转身来一屁股在对面坐下了,他这才说道,“你既然说到以前,那我倒想问问,以前若是有这样的事,一般是个什么结果?”
“当然是大臣重于言官,言官重于外官,而中官……嘿,不是我夸口,就是当初贪得无厌的李广,那也不是被朝官们给参倒的,而是自个把事做绝撑不下去自尽的。就好比宫里的中官刘雄过仪雄,知县徐淮非要装什么正人君子,该有的供给一概不给,刘雄恼了,丢下关文就径直去见南京守备傅公公,结果傅公公一奏,徐淮就调了九边这辈子甭想回朝。司礼监萧公公算上去年那一次,给人喊打喊杀的参奏过好几回了,可还不是稳稳当当?”
说到这里,张永突然想起徐勋不是太监,忙又说道:“至于徐老弟你,太子殿下对你是言听计从,皇上也对你多有信赖,哪里有因为这区区小事而怪罪你的道理!”
不怪罪都已经蹲大牢了,如果怪罪,那岂不是贬官流放杀头等等一块儿全来了?
徐勋心里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旋即就心有所动地看着张永道:“既是张公公并没有担心自己的处境,那刚刚这急躁是……”
“我是怕皇上如今病了,又突然来了这一遭,宫中会不会出事。”张永见徐勋面色大变,连忙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子殿下说是之前被你劝好了,可殿下的脾气素来最是执拗的,万一和皇上又犯起了拧来,又因为外臣一道折子,皇上迁怒到我们,这也不是没可能。真要是那样,咱们在这大牢里,连法子都想不得,那时候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徐勋正要回答,可眼睛突然瞥见了外头进来的几个人影,他便改口笑道:“那也未必!”
张永闻言一愣,扭头一看认出了那打头的一个人,他才恍然大悟。早听说徐勋在锦衣卫有关系,看来这关键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果然,就在他期盼的目光中,打头的李逸风就摆了摆手,后头几个锦衣卫校尉立时往后退了下去,而李逸风则是笑呵呵地上了前来。
“世子爷,张公公,圣命难违,这次不得不让你们在诏狱受委屈了。大人说了,饮食供给你们尽管开口,绝不会短了你们的。只不过,这两三天皇上接连都是免朝,外头的风声很不好,尤其是几个东宫讲官鼓噪最大,说断然不能容奸佞在太子身侧,至不济也要逐了你们出京。就连在家照顾父亲的王守仁也遭了池鱼之殃,有人弹劾他与奸佞为伍,你二人私调火药,他绝对不会不知情。”
鼓噪最大的是东宫讲官,而不是那些科道言官,徐勋最初有些意外,但随即就想明白了。此前府军前卫那五百人在西苑的三个月,王守仁当然不是只教了太子射箭,四书五经信手拈来,而他则是讲了山河地理域外风情。而弘治皇帝对他和王守仁厚加褒奖,当然不止是练兵,也是因为朱厚照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大异于平日视读书为畏途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