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山固然可恶,可判凌迟似乎还不至于吧?
王世坤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唾沫,随即有些头皮发麻地说:“瑞生,你不会是开玩笑吧?这又不是哪里的贼人造反谋逆,竟然要凌迟?”
“司礼监都已经乱成一团了,我怎会开玩笑?”瑞生说着就转头看向了徐勋,认认真真地说,“少……世子爷,萧公公让我带话来,说是乾清宫这几日大动干戈换了不少答应,他和司礼监其他几位公公几次三番求见都不得见天颜,太子东宫那儿也是关节打不通。萧公公问,太子殿下之前可有对您说过什么?”
见瑞生把那一声少爷硬生生地改作了世子爷,徐勋不禁莞尔,但转眼间听到最后一句,他不禁想起了前几天晚上叶广深夜造访的事。看来要说瞒着,这太子出宫亲自揪了郑旺出来的事,只怕瞒不过这些真正大佬。只不过,他从前一直以为身为锦衣卫北镇抚司之主叶广这样的天子近臣,身为萧敬这样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总是能时时刻刻面见天颜,谁知道转眼之间,他们这样的人却反而得求上了自己。
天威莫测,这一趟更是明显的杀鸡儆猴,只怕这些越接近皇帝的人,就越感受分明。
“瑞生,你回去禀上萧公公,刘山既然凌迟,乾清宫那边一番整治,事情多半也就是到此为止了。若是别人想要借此机会兴风作浪,皇上是绝对不会容许的。毕竟,案子是案子,朝政是朝政。至于太子殿下,能抓着罪魁祸首,殿下也就出气了。”
“原来如此……”瑞生竭力记下了徐勋的每一句话,随即又抬起头眨巴着眼睛说道,“萧公公还说,要是世子爷您给了答复,就让我对您说。此事一出,中官难免声势要弱,此消彼长,说不得有什么狗急跳墙的人蹦跶起来对世子爷不利,您小心一些。”
王世坤在旁边听着这些对答,极聪明的他自然很快就品出了滋味,暗自咂舌这惊天的大案,司礼监掌印萧敬这样的人竟还要来问徐勋的意思,这位小爷也未免混得太好了。于是等瑞生说到这里,他突然笑嘻嘻地插嘴道:“瑞生,就算是转述萧公公的意思,你也未免太老实了。什么叫做要是世子爷给了答复你才说?要是徐勋刚刚说不知道太子爷什么意思,你真打算瞒下这话来?”
“世子爷不说,我当然也是要说的。”瑞生歪着脑袋斜睨了王世坤一眼,随即一本正经地说,“萧公公要是怕世子爷不答复,大可派别人来捎话,让我来,本就是不怕我多说什么。世子爷,您说对不对?”
徐勋本还暗叹瑞生进宫几个月,如今竟是变得老成了,可听到最后这句话,又见瑞生一如从前那样眼巴巴看着自己,他不觉就笑了起来。
也不理会只在那捶胸顿足说自己怎没有这样忠仆的王世坤,他又示意瑞生上前来,仔仔细细问了这司礼监中闻知凌迟之刑的情景。得知萧敬没多说什么,李荣骂了句活该,陈宽王岳则是摇头叹息,倒是底下其他秉笔和随堂等人俱是惴惴不安,他想了想就又多问了一句。
“这旨意内阁可有话说?”
“我出来的时候听说才下了旨,是中旨,不是内阁票拟。李公公那会儿还说,皇上鲜少有直接下中旨的情形,也不知道朝臣是否会有议论。萧公公私底下对我说,事关内侍,朝臣乐得看热闹,没什么人会多嘴。”
“唔,瑞生,你回去捎带一句话给萧公公。若是他不想去看那场血淋淋的凌迟,倒不如那天想个法子伴太子去文华殿听讲,这名正言顺的理由皇上必然会同意的。”
……
正如瑞生所言,对于这么一桩匪夷所思的案子,而且还是皇帝亲自鞫问,朝臣当中本是一片哗然,可很快就渐渐息声了,倒是有一两个御史上书弹劾北镇抚司侦缉不利,竟是让这种宵小在京城招摇撞骗。然而,当北镇抚司送上去的结狱奏疏从内廷发下,内阁的三位阁老看到凌迟的那一项,齐齐失语了许久,末了刘健第一个叹了一口气。
“事关皇后太子,也难怪皇上动怒,竟是下了中旨。”
“虽说不过一个阉人而已……”谢迁虽然也对这样的刑罚大为震惊,但转念一想,心理不免有些疙瘩,“可是这样的案子,终究会有损皇上英明,是不是要谏一谏?”
李东阳却摇了摇头:“皇上当初亲自鞫问,就是已经不在乎此事被人怎么说,只想弄一个水落石出。如今既是北镇抚司已经都问分明了,刘山身为罪魁祸首,又是乾清宫的人,加重处罚也不奇怪。再谏只是让皇上越发难耐恼怒,到时候株连大狱也不无可能,平白更伤皇上英明。若不是皇上生怕之前内阁不行票拟,何必下了中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