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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226)

刚刚前头那些官船他全都一五一十地收税扣船,这一趟却硬生生栽了,回头那任主事和刘御史不能拿人家奉旨进京却被他为难这借口,却能找到他私纵的借口,届时这临清钞关上下他日后还能镇得住?而且,他这一趟好容易谋到了这个职司,是为了让皇帝知道他这不但能敛财而且还清廉,如此方才能得重用,要真是就这么知难而退……

当此时,他不得不硬生生扭转身子,竭力端着最和善的笑容说道:“徐公子,这船料和货税的钱,按照规矩,咱家实在是不得不收……”

“按照规矩是多少?”

杜锦被徐勋这突然一打断,不觉又迟疑了片刻,随即才赔笑道:“这货税嘛,既然徐公子就带了那么些不值钱的东西,拿几贯钞意思意思也就罢了,至于这船料钱,却是有定额的。从南京到京师,全额是五百贯钞。所以……”

面对脸上没了盛气,甚至陪着小心的杜锦,徐勋却没有回答,而是站在那儿沉默了。直到杜锦站得越来越不自在了,舱门一开,却是瑞生捧了个小匣子过来。这时候,徐勋方才伸手接过,看也不看就双手捧了过去:“杜公公,这是你说的船料和货税。行前魏国公托我照应四公子和王公子,所以魏国公府那条船也是我这儿支应。我这条船是没什么东西,但那条船上还载着一些南货,这是货税四十两,船料新钞一千贯,还请你点点数目。”

杜锦看到那个递到面前来的匣子,脑袋不觉一片混乱,可终究没忘了赶紧亲自伸手接过。他甚至忘了什么矜持架子,竟是当面打开看了一眼。见那一沓整齐的宝钞上头搁着两个银锭子,他方才如梦初醒,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犹如刚刚认识一般看着徐勋。

“徐公子年纪轻轻,想不到行事这等老到!”

“哪里哪里。杜公公才是善于理财,做事又清廉,怪不得能将这临清钞关打理得井井有条。说实话,我这一路经过好几个钞关,还没有一个像杜公公这样亲力亲为而又公正的。说起来我临行之前,南京守备傅公公和郑公公也托我给宫中诸位公公捎带了不少东西,其中便有司礼监秉笔李公公。料想李公公知道临清钞关眼下这般景象,一定会觉得自个名下又出了个能人。”

人都爱听好话,更何况杜锦劳心劳力就是为了求名,有了名声回京之后才能得到重用。然而,他的笑容在徐勋点出了他的来历之后,就渐渐有些不自然了,尤其是当徐勋提起司礼监李公公六个字,他的心情就复杂了。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他这次是真的有眼不识泰山,起初只以为是个小人物,接着觉得顶多是个机缘不错投了圣心,兴许是萧敬这种中官大佬有些关系的,谁知道竟是和这许多要命的人物有关联。而且,人人都以为他是走了寿宁侯张鹤龄的路子,通过张皇后得了这税监的位子,可张皇后哪里记得他这牌名的人,只是他拿出全副身家贿赂了张皇后身边一个女官,让张皇后以为他是寿宁侯的人而已。他干爹虽是记在司礼监秉笔太监李荣名下,可却死得早,就连李荣自己都已经贵人多忘事,完全忘了还有他这么个徒孙!

因而,杜锦忍不住试探道:“徐公子和傅公公郑公公是……”

“惭愧惭愧,只是傅公公和郑公公信赖,所以因我进京,所以差我跑一趟腿罢了。”

要是换成刚刚,杜锦必然听着什么就是什么,此时却万不敢相信徐勋这等谦逊之语了。于是他选择性略过了这些跑腿的话,又字斟句酌地问道:“不是我给徐公子泼冷水,司礼监那几位老祖宗全都是住在宫里,徐公子就算要见,也不是那么方便的。”

“多谢杜公公好意提醒。我这童儿是傅公公挑选出来的伶俐人,如今萧公公年纪大了,身边需要人伺候,因而这趟进京也是打算送了他去服侍司礼监萧公公。萧公公早就从司礼监开了手书往南京要人,我这趟进京捎了他一块,到时候在皇城玄武门外递信进去就行了。”

杜锦一直都没留心徐勋身边的瑞生,此时定睛仔仔细细一看,身为内官的他立时就瞧出了端倪来,此时再无丝毫不信。毕竟,要是假的,单单使用阉人就是天大的罪名,而要是真的,这萧敬点名要去的人儿,这得是多大的面子?

想到这里,他原本的怨气也好郁气也好,全都无影无踪了,竟是就这么笑容可掬地站在船头和徐勋套起了近乎。当徐勋临到末了开口问异日见到李荣,杜公公可有什么要自己捎带的东西时,他陡然心里一跳,思忖再三终究觉得不妨试一试,当即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递了过去,又低声对徐勋言语了好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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