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公公都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就像徐大叔你刚刚说的,难道我还能死扛到底?我如今看似还风光,可这风光是哪里来的,我还有自知之明。大叔,爹离开这么多年,我最初给他写过很多信,可日久天长没人知道他人在哪,信无处寄,时至今日,说句无奈的话,我都不太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就算真有血缘,那也淡了,反倒是你救过我帮过我。说句心里话,我一直把你当成长辈,要说改口叫一声爹,总比你接受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容易些。”
“你……”徐良原以为徐勋最大的心结在于认己作父,没想到徐勋在剖析利害之后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竟是颇有些感动。他不自然地别过头去,使劲吸了吸鼻子,这才岔过这话题,有些瓮声瓮气地说道,“早在当初傅公公寻我说这事的时候,我就打定了主意。我这人一直都是做事鲁莽冲动,今后要怎么做,勋小哥你尽管明说,我全都听你的。”
“大叔,都这时候了,你还一口一个勋小哥?”和徐勋倒出了一番心里话,徐勋已经完全调整了心情,少不得和徐良开玩笑道,“哪怕我回头见傅公公的时候叫你不改口,大叔你也应该把我叫得亲切些,否则回去之后,傅公公兴许还会原谅我的少不更事,对今天一路跟到这儿,结果却毫无进展的你可是要大加责难了。你现如今最应该的是私底下多练习几遍,怎样把我叫得更亲近更肉麻……”
“呸呸呸,你这臭小子,竟是打趣起老汉我来了!”
徐良冷不丁被徐勋一番话给逗乐了,竟是本能地一巴掌伸出去拍了一记徐勋的脑袋,随即才一下子醒悟到自己这动作,当即竟是愣在了那儿。好半晌,他才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却是再没了之前相处说话时的那种不自然,长叹一声苦笑道:“成,我听你的,勋……勋儿!”
听徐良这磕磕绊绊的称呼,徐勋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过好一阵子,他才在徐良那恼羞成怒的目光下停住了,旋即就侧过头去看了看这条少人经过的小巷,又压低了声音。
“大叔,事关重大,咱们俩不能硬抗,但不代表就什么事都做不了。傅公公和京城那边应该都安排妥当了,但他们能让官面上过得去,可总不能一手遮天让朝堂上的清流和民间全都失声。不是我自卖自夸,我这次在应天府衙吴大人主审赵钦的案子上那么一露面,再加上褒奖和赏赐,官场上的人物应该有不少都注意到了我。大叔你的身世是少人得知,可咱们一旦去京城,如果你真的成功了,那时候无数人都会去挖背后的隐情。与其到了那时候让人揭开底牌让咱们万劫不复,还不如眼下豁出去做点什么。而且,万一我爹真的还在人间……”
尽管徐勋没有把话说完,徐良却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毕竟,傅容的话他是将信将疑,心里不免存有那种万中无一的希望,而这一切事实的真相,原本就要着落在徐边的身上。因而,沉默了许久,他终究轻轻点了点头。
“好,究竟怎么做,我听你的!”
“这件事咱们都不能出面……”
……
太平里西北角徐家长房。
当两个健妇抬着门板进了正房的时候,徐大太太顿时一下子捂住手绢,脸上也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愤怒。好一会儿,她才扑向了股间鲜血淋漓看不出一块好肉的徐劲,一下子放声大哭了起来,无数恶毒的诅咒骂声从她口中迸了出来,直到儿子悠悠醒转,她才息了声。
“劲儿……”
尽管重重打点过那些行刑的差役,但人家只是因徐勋不曾开口说要人命稍微留手一些,教训的意味却不敢忘记,因而这八十大板结结实实挨下来着实去了徐劲半条命。此时此刻盯着母亲看了老半晌,他才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干嚎了一声,心里满满当当都是怒火。
凭什么……凭什么他要吃这样的苦头,凭什么他居然斗不过那个没出息的败家子!富贵险中求,他做了那么多,凭什么还是大败亏输!
第二卷 冒牌世家子 第117章 绝户计!
徐勋将房子借给了徐迢,此前一直借住在这儿的慧通自然得一块搬家走人。只如今徐勋手头银钱不少,直接就撂给了他二百两,于是慧通就在马府街和里仁街的转角处租下了一个小院子,把当年那些流落到南京的手下,还有后来陆陆续续培养的几个年轻后生都召了过来,对老一辈的人许之以咸鱼翻身,对年轻一辈的则是许之以光明前途,一时间自是把这些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撩拨得浑身是劲,清一色的愿意去京城闯荡。
这十几二十个人召拢了来,慧通终于有了几分当年在西厂先后跟着韦瑛吴绶时候当着总旗的风光,一时间那座小院子成日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这天,他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把两个徒弟训得灰头土脸,外头就有人探头探脑说:“总爷,外头有人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