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闻人君所当取法者,惟天惟祖宗。唐虞三代之君,皆法天法祖以成盛治,载诸经可考也。其有曰代天,曰宪天,曰格天;有曰率祖,曰视祖,曰念祖,同乎异乎?抑所谓法祖为守成而言也,彼创业垂统者又将何所法乎?汉唐宋以降,法天之道殆有末,易言者何以能成其治乎?抑亦有自法其祖者矣,何治之?终不古。若乎朕自嗣位以来兢兢焉惟天命是度,祖训是式,顾犹有不易尽者。天之道广矣大矣,不知今日所当法何者为切?传有谓刑罚以类天震曜,慈惠以效天生育者,果可用乎?我太祖高皇帝之创业,太宗文皇帝之垂统,列圣之所当法以为治者,布在典册播之天下,不可悉举。不知今日所当法何者为先?且急史有谓,正身励己,尊道德,进忠直,以与祖宗合德者,果可行乎?兹欲弘道行政以仰承眷佑,延亿万载隆长之祚,子大夫,应期向用,宜有以佐朕者,其敬陈之,毋忽。
当舒舒服服回家继续休息的徐勋拿着这么一份时务策的主题时,脸上便露出了几分笑容。因知道考题是朱厚照叫了康海这个状元,以及翰林院几个老翰林去,苦心拟出来的,他只觉得朱厚照那浓重的反讽扑面而来。
所谓的法祖也就是效法先祖,遵守祖宗成法,可创业打下江山的又往哪儿去效法先祖?至于什么皇帝嗣位以来战战兢兢诸如此类的话,说是反话还差不多,朱厚照哪里是敬天法祖的人?要说起来,记得他对徐经说过,引经据典不能少,但最好少些生僻晦涩,排比等等也不用太多,最好把文章写得简单易懂,煽动性强,也不知道徐经记住了没有。
前十的卷子,朱厚照可是要亲自看的!
……
PS:会试的题目是我从明实录上拷贝下来的,不算字数。但是……这个断句是我自己断的,因为原文根本木有标点,加错了大家包涵,我的古文根底就是高中学的那些了,大学里头完全木有接触过……
第八卷 会当凌绝顶 第649章 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
倘若不是刘宇骤然倒台,这一科会试原本是有刘宇之子刘仁参加的。但父亲都倒台了,当儿子的哪里还有工夫参加会试,自然不得不放弃了。于是殿试读卷官中,除了内阁首辅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李东阳,尚有都察院掌院事太子太傅兼左都御史张敷华、太子少保吏部尚书张彩、太子太傅兼礼部尚书谢铎,兵部尚书韩福以及其他尚书以及通政使和大理寺卿等等,林林总总共有十人。
尽管他们的任务比此前的会试读卷要轻,总共也就是两百多份卷子,但因为这名次极有可能要决定进士的一生,因而每个人都极其仔细小心。而又是今科会试主考,殿试又再次成了读卷官的张彩因为认得徐经的字迹,在最初分卷子的时候就多了个心眼。因刘瑾已死,外头官员固然大多数附在了他的门下,就连宫中党羽也都对他表示善意,因而他把徐经的卷子放在自己名下也不费吹灰之力。然而,等到他开始细细研读这份时务策的时候,却比之前看那三道四书题时更加惊喜,到最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继而便若有所思地笑了。
既然有十个读卷官,前十的荐卷自然是每人挑出一份,然后呈送圣览恭请圣裁。然而,往日并不是一定这样的规矩,而是每人拿出两三卷来,彼此权衡评定,这前十是商量出来的。但李东阳对张彩其人极其不感冒,张敷华和谢铎也都是各执己见,到最后竟是各送各的,十张卷子在一张黄杨木条盘上整整齐齐摆了一排,送到朱厚照面前的时候,李东阳甚至轻轻咳嗽了一声:“皇上,今科贡士所试时务策全都颇为精到,臣等难判先后,因而名次恭请圣裁。”
朱厚照也听说过殿试的规矩,往日皇帝只判前三,今儿个前十却都要自己来断,他顿时兴致勃勃。毕竟,这是他登基之后自己主持的第一次殿试。于是,当着那十个读卷官的面,他便拆了一卷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可不过片刻,他就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字写得不错,下头哪个读卷官的评点是引经据典经史扎实,可他不知道引得是哪句,这就有些头痛了。于是,他只能囫囵吞枣看了个大概,大约明白了其人的态度在于得效法为人称道,民称便利之法,而弃民所言不便之法,间中摆事实讲道理颇为翔实,他最终便点点头搁在了一边。如是又是四五卷过后,虽说以他的眼光也能看出确是颇为不错的文章,但因为一直没看到自己想要的,脸上不免露出了几分失望。直到手中再次展开一张卷子,不经意地扫见中间一句话时,他才一下子提起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