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的位子尚未捂热,曹元就脑门子发热跟着刘宇一头扎进了内阁。但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不要说和刘宇分庭抗礼在刘瑾面前争宠了,两人加在一块都抵不过李东阳一个!尤其是当刘瑾这撒手一走,他们俩的日子更不好过,不管是内阁之中争论什么事情,他和刘宇就是捋起袖子并肩子上,也完全不是引经据典条条旧例事事成法的李东阳的对手。哪怕曹元对内阁三辅这个名头极度不满,可别说刘宇比他早进一步,就算他真的挤掉刘宇成了次辅,李东阳这座大山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正因为如此,曹元现如今分外看重作为内阁阁老的福利,那就是勋贵大臣以下,几乎人人看到自己都要避让行礼。此时此刻见钱宁竟是旁若无人地就要从自己身边过去,原本今天就在内阁憋了一肚子火的曹元顿时忍不住了,当即开口叫道:“钱宁,你这是往哪儿去?皇上如今正在养病,你难道不知道规矩,这宫城之中也是你这个外臣能够擅闯的?”
钱宁对曹元这么个只会狐假虎威的草包始终看不上,因而此刻听到这喝问,他顿时恼羞成怒,待要发火,想到如今自己的紧要之务,他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曹阁老这话倒是古怪了,我奉旨提督内厂暂理东厂,若有要紧大事向刘公公回报,如今刘公公不在,自然唯有禀报皇上。我当然知道宫禁之内不得随便进出,这身边两位可是司礼监萧公公派来的。”
曹元本待出一口被人藐视的恶气,却不料钱宁竟然振振有词,脸色一时极其难看。然而,下一刻,钱宁竟是又看着他笑容可掬地说道:“当然,今天我所奏之事异常要紧,倘若曹阁老正好有空,那就和我一道去乾清宫求见如何?”
才刚被李东阳排揎了一顿,现如今钱宁虽起初不甚恭敬,这会儿却给了自己一个面子,曹元也就渐渐心气平了,当即颔首说道:“那好,我陪你走一趟。”
拉上了这么个家伙,当钱宁到乾清宫以十万火急的理由求见之后,须臾,里头便有一个太监快步出来。自从当初坤宁宫管事牌子贾世春死了之后,张太后身边后来换上的人全都是老实了许多,对八虎恭恭敬敬不说,对外头其他人也多了几分和善。此时此刻,这仁寿宫管事牌子丁半山出来之后,对曹元和钱宁都客客气气地点了点头。
“究竟什么事?太后正在探视皇上!”丁半山说着便叹了一口气,“好容易能说得皇上重新回到乾清宫住着,皇上这场病虽说让内外不安,可也不是没好处的……如今皇上正和太后说从前的事呢,闹着要太后直接歇在西暖阁,要不是真正的大事,那就别打扰了。”
“真的是耽误不起的大事。”眼见丁半山仍有些犹豫,后头还跟着其他几个内侍,而身边曹元也露出了探寻的目光,钱宁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不轻不重地说道,“平北侯和刘公公等人在鄱阳湖上遭遇水匪,如今生死不知!”
此话一出,不但丁半山立时懵了,曹元也只觉得头皮发麻,一瞬间竟是失声惊呼道:“怎么可能!皇上可是给他们随身带了五百扈从亲卫,不是说从南京过去的时候还添了护卫,怎么可能出事?必然是以讹传讹错传了消息……”
他一口气说到这儿,见其他人全都看着自己,那一瞬间顿时明白自己竭力想证明刘瑾那一行不会出事,但却阴差阳错把这尚未证实的消息给散布了开来,顿时面如死灰。而丁半山恼火地瞪了一眼这位内阁三辅,深深吸了一口气就撇下三人回身进乾清宫,不消一会儿,他便出来说道:“钱大人,太后和皇后娘娘宣召你进去。曹阁老,你请回吧。”
尽管吃了闭门羹,但曹元顾不得那许多,慌忙快步折回文渊阁。路过首辅直房的时候,见李东阳正在伏案疾书,他也没惊动,径直冲到了刘宇那儿,三言两语把正在那儿奏事的中书舍人给赶了出去,继而就冲到了刘宇身边。
“什么事这么风风火火又神神鬼鬼的?”
“刘公公和徐勋他们在鄱阳湖上出事了!”
“什么!”刘宇刚刚还端着架子,可一听到这话,他顿时表现得比曹元更加失态,手上那支蘸满了浓墨的笔一下子掉在了下头的纸笺上,溅出的墨汁甚至染上了他雪白的内袖。然而,他却完全顾不得这些,霍然起身一把抓住了曹元的袖子,竟是连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哪里来的消息?可靠否?”
“是钱宁那小子刚得到的急报,他管着内厂和东厂,你说他的消息可靠不可靠?”曹元咬牙切齿地迸出了这么一句话,见刘宇面色灰败地跌坐了下来,他也没工夫去嘲讽对方,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就开口说道,“要说也不是没主意,我刚刚已经想到了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