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正有事吩咐如意,所以让我过来瞧瞧,横竖如意家里的人我多半认得。”
李庆娘一面回答一面打量面前这瘦弱少年,因之前就留心过徐家人口,她须臾就认出了人来。心中一突的她也顾不上那些三姑六婶,拉着瑞生就到了一处没人的墙根底下,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是你来了?莫非你家少爷出了什么事?”
瑞生没料想不用自己表明身份,李庆娘就认出了他是谁的人。总算他如今比从前很有些长进,定了定神就留心了一下左右,这才轻声说:“妈妈,少爷让我捎话说,早上如意姑娘提到的那个妻女被逼死的人,能不能告知其人名姓住处?”
“你家少爷打听这个干什么!”想起今天突然造访的官媒,李庆娘原就心怀警惕,这会儿听徐勋竟是才分手就突然问这个,她不禁更觉得不对劲,“你家少爷人呢?”
“这……”
瑞生随机应变的本事终究不足,此时愣了老半晌,这才不自然地望了一眼巷子口。早有准备的李庆娘随着他的目光往那儿瞥了一眼,立时捕捉到了一个戴着斗笠的熟悉人影,当即二话不说一把拽住小家伙就往那儿走去。待到了人面前,她就直截了当地问道:“七公子究竟是什么打算,不妨直接对我说。我丑话得说在前头,你说的那个人因妻女横死,告状连番受挫,若不是我和他从前见过有些情分,他连我都不会见,更不用提见外人作证了。”
徐勋原就想小丫头一个未嫁少女,未必能随随便便出来见人,这会儿见李庆娘出来,虽是意料之中,却不免仍有些失望。想起小丫头口口声声的干娘,他原本因李庆娘神色不善口气不善而生出的那一丁点恼怒也就暂时先丢开了。
“我只是想见见这个人。”
在傅容面前夸了海口,徐勋心里也准备了好几个腹案,但第一选择的却是这一个。见李庆娘眉头紧皱,他就诚恳地说道:“妈妈,这个人很重要,如意姑娘不是希望帮她那位大小姐把赵家求婚的事情搅和了吗?如今正是好机会,那个人遭此惨祸,虽是哀莫大于心死,但心中未必就不想报仇。若一直没有希望,他自己迟早会把自个逼死。”
李庆娘怀疑地看了徐勋一眼,见他斗笠下头的那张脸满是郑重,她踌躇了片刻,终于开口说道:“这事情我不能马上答复你,得去和……如意好好商量商量。”
“好。”徐勋点了点头,继而就补充道,“我这几天就住在太平里家中,妈妈可以随时去那儿找我。”
早上还听说徐勋最近一直住在镇守太监府,这会儿徐勋突然又说回了家,李庆娘顿时大起疑窦。远远看着徐勋带着瑞生走出不远,就上了一辆黑油马车,她伫立片刻就决定先回去和沈悦商量了这事,再回头去打探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拉车的是镇守太监府马厩里挑出来的一匹专拉车的健马,而马车却不是那边拉出来的,而是刚刚到车马行买的现成货,为的就是不让人认出来。这会儿和瑞生上了车,徐勋忍不住打起车帘对外头的徐良道:“大叔,金六那厮油滑,这么大的事情我信不过,这几天只能委屈你了。”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贫贱了这么多年,又不是一夕就能造一个起居八座一呼百诺的伯爷出来。”徐良笑了一声凌空挥了一记马鞭,继而就头也不回地说,“我已经想通了,该争就豁出去争,但不能忘了本。我这骨子里,仍旧是打了几十年短工的徐八,别说赶车,什么脏活累活我没干过!”
徐良既是这么说,徐勋心中大定,知道对方是真的看透了想明白了,当下也就不再多说。等远远能看到自家门口时,他却突然示意徐良停车,随即对瑞生吩咐道:“你先回家等着,若是沈家有消息过来,你就让她转告你,把口信好好记清楚了回头转达给我。若是别人,认识的你就先把人留下,不认识的,你随便找借口打发了就是。记住,把自个当成一个人物,待人接物别弱了气势。”
这么郑重其事的口气说得瑞生心里七上八下,可看见徐勋那鼓励的眼神,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使劲点点头道:“少爷放心,交给我吧!”
“好样的!”
拍拍小家伙的肩膀示意其下车,等看见人一溜小跑进了院门,徐勋这才对徐良说道:“大叔,去应天府衙。”
徐良不比聒噪饶舌的金六,却是一句都没多问就驾车起行。过了奇望街大中街,拐上府东街时,随着应天府衙渐近,这车马行人就渐渐多了。等到了府东街的应天府衙东门,和从前两次来这儿一模一样,府东街东面墙根处几乎连个停车的地方都没有。这午后时分的太阳已经有些热力,可四个门子愣是没有半点通融,十个上前求见的人当中,少说也有九个被直接打发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