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徐边这话说完,徐勋便冷冷地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二爷以为我徐勋如今已经到了能够一言决断如此大事的地步?休说以情分来说这种事着实可笑,就说以你说这话的资格,你是宁王府的什么人,领了什么俸禄,够格来说这种话?”
“勋儿!”见徐勋的话越来越不客气,徐良只能再次喝止了他,旋即就皱眉看着徐边说道,“二爷,倘若你今天只是为了这些来的,我得说,你今日不该来的!倘若你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那么就恕我父子俩不远送了!”
面对冷若冰霜的徐勋,以及此刻同样沉下脸的徐良,徐边默然片刻便站起身拱了拱手,却是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及至他出了屋子,听到外头传来了阿宝和陶泓的声音,徐勋便出口喝了一声金六送人出去,等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冷笑了一声。
“满口的鬼话,他以为我会相信?”
徐良心里正翻腾,听徐勋这么说,他顿时愕然说道:“怎么,你觉得他刚刚那些话不尽不实?”
“说是不尽不实倒也未必,他本来就没指望我们会相信他的话,只是点醒一件事而已。爹,你忘了从前他是怎么对爹你说的。那时候他说的是在一条道上无法回头,而且可能牵累儿子和亲族,这才想让所有人都当成自己死了,现在却说什么当初是败光了银钱不得已抛家弃子投了宁王府,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徐良这才一下子醒悟了过来,一时间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意思是,那位江西的宁王兴许是……兴许是图谋不轨?”
“不是兴许,而是一定!”
徐勋想起历史上那位造反如同闹笑话的宁王,不禁哂然一笑。如今虽说没了坐镇江西的王守仁,可是,要把其的逆谋变成笑话,以有心算无心,同样并没有太大困难。他花了这么大的劲让宁王的名声臭了大街,可绝不是单单想让刘瑾焦头烂额,让宁王上下跳脚而已。今晚徐边的不打自招让他有了最后的确信,那就足够开始另一手布置了。
第八卷 会当凌绝顶 第595章 煽风点火,釜底抽薪!
崇文门南边抽分厂大街和崇文门外大街交界处的一处宅子,从外表上看来,和京城南边的那些寻常屋宅乍一看并没有什么两样,顶多是宅院宽敞些,内中还使唤了两个仆人。而作为主家的老者甚是和蔼可亲,闲来无事的时候,常常连个从人也不带,就背着手在附近街坊转上一圈。街坊四邻们起头对这位下颌无须的老人还有些好奇,但听其声线自然,说话又文绉绉的,自然都以为其是个老学究。甚至还有几个大人商量过凑钱请老人开间私塾教授孩子,却都让老者笑呵呵地拒绝了。
老者倒是有一二后生晚辈时不时前来探望请教学问,常常出入的那个少年街坊四邻也都熟络了,甚至有自来熟的会叫上一声歆哥儿,或是四郎,而这少年虽已经是秀才,待人却极其客气有礼,甚至还有那等家境小康的上门打探过其的亲事,都被老者笑着打哈哈岔了过去。除了那位歆四郎之外,常来常往的还有个更腼腆的少年,生得脸嫩不愿多语,但对人也一样是客客气气,偶尔还会从袖子里拿出些市面少见的蜜饯果子给小孩子吃,自然人人都喜欢。
然而,这一天老者家里却来了一位少见的客人。这客人是坐着马车来的,并不是前呼后拥极其招摇,而且走下马车的时候,赫赫然已经颤颤巍巍连走路都很不稳当,怎么也有七老八十的岁数。尽管从前街坊们也曾经看过这一家有些旁人家少见的富贵客人莅临,但这一位这般年纪大的却还是头一次瞧见,少不得多瞅了几眼。
对于外人那些诧异猜度的目光,李荣丝毫不在意。此时此刻,他扶着旁边一个童儿的手进了院子,见萧敬正接过一个老仆递来的软巾擦了擦手,随即含笑走上前来。即便正式退休至今只是一年多,但看看对方精神矍铄的样子,自己却已经彻彻底底老朽不堪,他仍是生出了一种打心眼里的羡慕。
“萧公公,你这隐士日子可真是犹如闲云野鹤,逍遥得很哪。”
“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我这顶多也只能算是中隐。更何况,三天两头便有家中子侄来请安问好说学问,什么逍遥,也就是乐得自在罢了。”说到这里,萧敬若有所思地端详着李荣,随即便摆摆手吩咐老仆退下,这才气定神闲地问道,“倒是听说李公公原本要去南京的,后来却不曾走,却也一直没能再见,今日你这一来是……”
李荣挣脱了身边那个童儿的手,打发了他到外头等,他方才拄着拐杖往前头走了两步,眼看和萧敬面对面只差着两步,他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萧公公,自打你离开宫里,虽说瑞生是皇上面前首屈一指的红人,但对于你那些留在宫中的旧人,别说重用了,就连照应也很少。都说人走茶凉,听说你那个侄孙萧歆,今年乡试也落榜了,事到如今,你当年对徐勋那小子何等栽培,如今结果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