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宁夏镇总兵府也送来了最新的消息,余寇陆续自靖虏卫退出固原镇,三边总制杨一清正往宁夏镇赶来。知道杨一清是生怕自己冒进出事,徐勋见那前来禀报的仇钺明显在打量自己的脸色,他便开口说道:“你回报姜总兵,此事我知道了。”
等仇钺一走,从大同大老远地跟过来,还跟着徐勋去镇远关转了一回的江彬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平北伯,既然虏寇动向已知,那如今是战是守?”
徐勋瞥了江彬一眼,就知道这位拖着一直不回大同去,只怕就想着打一仗,如今这情形恰好正中其下怀。然而,这一次他是巡边的,不是担当总兵官配着什么平虏将军印来专门打仗的,况且如今敌情尚未完全明朗,与其贸贸然出击撞在人埋伏圈里,还不如拖一拖,一来等杨一清赶到,二来再琢磨琢磨巴尔斯博罗特和火筛究竟是怎个目的。
谁都不是傻瓜,就看谁的耐心更好!
第七卷 寒光照铁衣 第508章 人心何向
安化王朱寘鐇这几天的心情很不好。
国朝之初,宗室藩王雄霸一方的时代早已经是过去式了。当然,就算仍在那时,这宁夏镇也是庆王的地盘,他一个郡王在这郡王满地走的宁夏镇,根本算不上号。只不过,作为宗室也有宗室的好处,无论大错小错,朝廷申斥罚俸之外,少有真正严厉的处置,就是他常常呼朋唤友在家中饮宴作乐,巡按御史弹劾归弹劾,可基本上奏章入京,也就如同泥牛入海毫无音讯。比起那些劣迹斑斑的藩王,他这顶多是小小放纵罢了。尤其是他往来的多半是中下级军官,并不涉及总兵府的那些要紧人物,一直都没什么人在意。
可如今徐勋敞开大门接见上下军官,他立时察觉到了几分危机。尤其是徐勋在公开场合常常盛赞死前就已经丢了威宁伯爵位的王越,这顿时在上上下下激起了不小的反响。当徐勋某次开口说出已经上书朝廷,议复威宁伯王越爵位之后,这场轩然大波更是蔓延到了他的身上。那些往日他呼之即来的下级军官,一连数日在他这里也常常议论此事。
于是,这一日周昂到了安化王府,他第一句话便是沉声问道:“听说城东北隅的关帝庙日日门庭若市,可是真的?”
周昂和朱寘鐇的来往也不是一两天了,听到这话就明白这位安化王在想什么,因而斟酌了一下语句,他就小心翼翼地说道:“自打这位平北伯在黑山营杀了陈展之后,城中上下的下级军校中间,不少对其颇有好评,再加上他之前在姜汉设宴款待时看了庆王府彩云班的歌舞后说出那么一席话来,更是让不少人为之心动。殿下也应该知道,武人么,图的就是一个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既然这位平北伯是天子宠臣,当然引得人趋之若鹜。更何况,昔日王太傅在咱们陕西三镇原本就声名远播,他放出那样的风声来,怎不叫人当他是第二个王越?”
“痴心妄想!”
朱寘鐇一想到自己派人试探性地请徐勋来赴宴,对方却明言文武大臣不得私自交接藩王一口谢绝,自觉失了脸面的他不禁恨得牙痒痒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便看着周昂说道:“那之前让你们散布的消息怎样了?那些军官们想要捞军功不假,可也不是真的想豁出命去拼,更何况下头的小卒们有几个愿意拿命去给上官换功劳?”
“殿下,消息是传出去了,但如今的问题在于,宁夏前卫和左右中屯卫固然集结了,可这位平北伯压根没有用兵的迹象啊!总兵府放出去的消息是虏寇动向不明,因此集结兵力以作守御。而更要紧的是,徐勋已经先后撤换了十几个劣迹斑斑的千户百户,从总旗小旗乃至于小卒之中简拔上去人署理,一时间下头都是心动得很,谁不想这好事落到自己头上?”
说到这里,周昂见朱寘鐇面色铁青,顿时暗叹一口气。这藩王看似尊贵是尊贵了,可给人的只能是银钱,哪里像徐勋凭着钦差和天子信臣的身份,可以给人的东西就太多了。如今他摆出公正却又不触动上层高级军官们大利益的态度来,轻轻松松就收拢了人心。
“难道就任由这小子收买人心!”朱寘鐇一想到自己多年来才好容易做到的事,徐勋不过数日就做到了不算,还几乎撬动了自己的墙角,他不由得咬牙切齿地说道,“对了,这就是收买人心。此前他在黑山营杀的陈展原本就是不请而诛,居心叵测,去对那个巡按御史安惟学说,他不是刘瑾的人吗,这时候不做文章什么时候做文章!”
见朱寘鐇显见已经气得狠了,周昂自然顺着他的口气答应了下来。及至孙景文孟彬带着一个满脸堆笑手持一只五彩斑斓鹦鹉的中年妇人进来,他和他们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才悄然而去。出了安化王府,他立时带着部属快马加鞭地朝中城只和城隍庙隔着一条街的宁夏巡按御史所驻察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