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锦衣卫设在榆林的分所,倒是挺悠闲的。”
曹谦和王景略带着十几个人从延绥镇出长城之际,杨一清和镇守延绥总兵官张安商量调兵事宜,徐勋却是轻车简从地来到了锦衣卫设在榆林的分所。他只瞥了叶全一眼,就把目光移到了其他三人身上。又扫了一眼桌子上那一副叶子牌,他这才淡淡地向叶全问道:“刚刚听你们几个说话的口气,这儿话事的人是你?”
“正是卑职。”叶全此时已经品出了滋味,知道来人身份不凡,说话一时更加小心了些,“这位大人有什么吩咐?”
徐勋见四下里没有什么别的椅子,索性就在刚刚叶全那张凳子上施施然坐下了。这时候,其他三个人方才恍然醒悟,慌忙一个个站起身来。而他沉吟片刻,就随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片丢在了桌子上:“看看这个。”
尽管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但叶全仍是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捻起了那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片,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方才将其展开了来。然而,内容如何他尚来不及看到,那一方北镇抚司的铜印就一下子让他骇得头皮发麻。
谁都知道,尽管如今掌北镇抚司的是李逸风,可凡事都不会越过叶广做主。更何况,这一方铜印下头,还有那个龙飞凤舞的叶字!
于是,他根本没有去看上头的内容,直截了当地奉还了那张纸片,又屈膝下拜道:“卑职参见上差!”
叶全这个头头都跪了,刚刚玩牌的另三人也好,那门口的军士也好,全都慌忙一块跪了。这时候,徐勋方才直截了当地问道:“宁夏镇锦衣卫分所的情形,你们谁知道?”
这位不知根底的贵人居然在延绥镇锦衣卫分所问到宁夏镇那边的事,一时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然而,察觉到气氛仿佛有些僵冷,叶全连忙抬头说道:“回禀上差,宁夏镇锦衣卫分所比咱们这儿的人还少,统共也就是不到十个人,百户万流芳年前病死了,至今还未有人递补百户。那边宗室藩王极多,总兵府和宁夏镇的军官素来又桀骜,日子素来很不好过。”
没想到素来名声在外的锦衣卫,在延绥镇宁夏镇这样的边镇,却是如此吃不开!
徐勋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他建立军情局,旨在军情而不是侦缉官民,本意是他手中还有锦衣卫和西厂能用,用不着重复浪费资源,可没想到关键时刻竟是派不上用场。
他这脸一阴,叶全却是更加战战兢兢了起来,犹豫了好一会儿就硬着头皮说道:“启禀上差,当年王越王总制经略陕西的时候,曾经用咱们分所中的校尉和卫所中的一些老军为间者,剪除虏寇侦骑,还有截获他们的辎重等等。后来王总制坏事的时候,因为卑职的前任和几个下属那会儿担心为他连累,所以多有向巡按御史科道言官等等提供王总制冒功的罪证,一度还连累了不少卫所军官,所以延绥镇也好,宁夏镇也好,咱们锦衣卫素来不受待见。”
竟然还有这样的过节!
徐勋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沉声问道:“王总制已经去世多年,如今陕西三镇仍是敌视锦衣卫?”
“是……”说到这个,叶全只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可联想到万一这位贵人要办的事情却办不成,到时候迁怒于自己,他索性一五一十地说道,“要说王总制当年在陕西的时候,胜仗打了不少,又是不拘一格用人才,但使为他赏识的,从一介军士直接提拔为千户的都有,打完仗向朝廷请功时亦是不遗余力。如今三镇总兵府中的不少百户千户,都是他麾下出来的。自打他走了之后,军中军纪败坏,冒功糜饷,操练怠惰……而那些军官因为都是他提拔上来的,之后升迁之路很不顺利,所以不少深恨咱们锦衣卫的同时,也都对朝廷颇为不满。”
真是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啊!
徐勋在心里感慨了一句,随即想起几个人已经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起来说话吧!”
有了这么一句话,叶全方才心头稍安,谢了一声后扶着有些僵硬的膝盖起了身。偷觑了徐勋一眼,他又低下头毕恭毕敬地说道:“上差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卑职。虽说卑职麾下人少,但一定尽力而为。”
徐勋正要开口,就只听外头传来一阵响动,紧跟着,却是一个护卫亲兵快步进了屋子来,按着刀柄一低头后朗声说道:“大人,总兵府来人,杨总督请您立时回去!”
一听是杨一清让人来请,徐勋知道必然有什么大事,收好此前离京之前向叶广讨来的这一张纸便往外走去。临到门口时,他方才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回头你把这些下属都收拢了,然后你自己到总兵府来一趟,我有要紧事情吩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