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是不想破坏他们努力营造出来的庄严氛围的,但实在憋不住笑。我把那两盒“红河”往桌子上一扔,冲后边站着的小年轻们频频按手:“坐吧都,别冒充黑社会了——你,穿西装别穿花衬衣。”
在座的几个“老大”都不自在了,那些小年轻也绷不住了,都露出了羞愧的表情。一个瘦得跟干枣核似的老家伙咳嗽一声:“既然强哥让你们坐,就坐吧。”
我拉开那张为我准备的椅子坐进去,还不老实地往桌子里倒腾了两下,碰得一群人茶杯里水一漾一漾的。荆轲自己去搬了把凳子,发现插不进来,他拍了拍我身边那人的头顶。那人愤怒地瞪着荆轲,二傻也很不满:“你不能往那边点?”那人怒视荆轲,荆轲却很平静地看着他,一点也瞧不出喜怒,而且二傻一个眼珠子在看他的同时另一个眼珠子还能在眼眶里悠闲地转着。这人终于被盯毛了,搬着椅子使劲往那边靠了靠,二傻坐下来,开始举着半导体划着圈的地信号。
把气氛搞得这么尴尬,我挺难为情的。我抱歉地说:“各位,把小强叫来什么事呀?”得先有个认错的态度,要是要钱,就给点钱,只要不超过500块。
一个穿着白秋衣还以为自己特潇洒特白袍小将的招生民工,拉着长调说:“是你把我的人打了?”
这时荆轲的半导体忽然接收到了信号,一时大噪:“下面请收听豫剧《花木兰》唱段,演唱者:常香玉……刘大哥讲的话理太偏……哧啦哧啦(杂音)……享清闲……哧啦哧啦……辛勤把活干……”
我皱眉跟这些人说:“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装着绷着的有意思吗?那几个二B是我打的,跑到我学校里招生去了还不打你们?你们要要钱……”说着我把鼓鼓囊囊的皮包往桌上一墩,咚的一声,这帮人眼睛全亮了。我继续说,“……可以给你们点。”说着我从侧面掏出200块钱放在桌上,“这是我作为个人赔给你们的医药费,可不代表校方。”说着我又扯回一张来,“另外,你们把我们的老师眼镜打坏了,这算是赔偿。这事就这么了了,大家有意见吗?”
这帮人谁也不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里都是惊叹:今儿算碰上真流氓了。
一个声音慢悠悠地说:“萧经理好象经营着一家当铺是吧?”这人四十岁上下,满脸大褶子,说话不紧不慢,一眼也没打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上11个戒指——这人还有个六指儿。他说这话的口气里充满了威胁。
我把皮包捏在手里,差点没忍住朝他扔过去。
我包里当然装着块板砖。
我指着他骂:“孙子,你是不是要说杀我全家?”我这么一喊他反倒愣住了,他把左手食指戳着右手的六指儿,委屈地说:“我又没说……”忽然又自信满满地抬起头来,“但是你也不怕半夜有人打你们家玻璃吗?”
我就怕这样的。要碰上真黑社会或者无胆匪类都好说,最怕这样的滚刀肉:拿起枪是战士,放下枪是百姓。你防着他吧?他每天按时按点地上班去了。你不防他吧?他说不定哪天下夜班路过就给你家玻璃上兜一塑料袋屎。
我连连作揖:“各位老大,你们狠,你们就把我小强当个屁给放了吧。那300学生都是孤儿,去我那上学一个子儿也没掏,我要说瞎话让我生儿子不姓萧……”
那个枣核老头笑容可掬地说:“你说的这个我们也听说了,而且也查了,目前看好象是真的。所以我们今天找你来,不是跟你要学生也不是要敲诈你的。”看我奇怪的样子,枣核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我们是给你送学生的。你想想,你既然不收钱招生,从哪儿招不是招,我们这些人手里大概也有1000多个学生,都送给你,你就笑纳了吧。”
“那你们图什么?”
“我们还拿回扣啊,不过也就比原来能每人多收几百块钱,因为既然你不收学费,孩子们还是省钱啦。我们这也算为教育事业做了点贡献,为家庭贫困的学生带去了福音……”
我现在才明白这群人到底想干什么,我捶着桌子说:“我那不是一般人能去的……”
枣核说:“那你要什么样的?特困生?特长生?”见我连连摇头,枣核也有点急了,“你难道还想办贵族学校?”
我一怔,想想也有道理,于是马上点头。
枣核他们终于感觉到彻底被我耍了,一起勃然,六指儿骂:“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办的是什么东西!每个楼层就一个厕所你还想办贵族学校?”……
这时荆轲突然爆喝一声:“你们别吵!”只见他怒发冲冠,神威凛凛,在场的人都不禁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