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一点,但是所有人都真真切切完完全全领会到了。太皇太后百年的日子只怕不会太远,而倘若这位老人一旦撒手西归,宫内宫外就全都是崔夙的天下!没有人把目光投向那位居于玉宸宫的任贵仪,尽管那是名正言顺的皇帝生母。
转眼间又临近崔夙的生日,虽说这不过是她人生的第十七个年头,但对于她来说,这十七年的经历大概比不少人的几十年更加曲折精彩。看着那堆满了大半个屋子的各色礼物,她没来由叹了一口气。
这都是宫中嫔妃所赠,而她在槐树巷的宅子,大概会收到更多的官员礼物。她随手打开一个装饰精美的锦匣,见里面赫然是一匣滚圆地珍珠。面上不禁有些异样。她当年曾经和养父母去过海边,知道这些看似华贵的珍珠从何而来,一两八百颗珍珠.也不知要多少人命来换,而眼前这个匣子里的。又何止八百颗?
“这是谁送来地?”
旁边的小太监见崔夙发问,上前瞅了一眼就连忙弯腰奏道:“回禀长公主,这是王美人送来地。她说这珍珠是当初家里带来的,大小正适合串珠链,这次不过是借花献佛。她还送了两幅手卷过来。说是亲笔所绘。”
王美人?
崔夙只有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随即想到昔日一起赏雪的情景,思绪冷不丁飘到了那时被贬的徐婕妤身上。如今徐肃元已经是户部尚书,干得有声有色,足可见这些国公当中还是有人才地。她既然已经把陈淑妃“放”出了宫,再做一个顺水人情也无所谓。
她合上锦匣,又瞥了一眼各式各样的礼物,便淡淡地吩咐道:“先把这些礼物造册登记,算出大约的价值给我看。这些人都是先帝的嫔妃。想必家里人也未必记得她们,积攒钱更不容易,拿出这些东西也不知费了多少功夫。等册子造好了之后。从库房里面挑一挑,选价值差不多的给她们重新送回去。顺带贴补她们一点银子。”
旁边一群宫女太监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何尝见过听过这样的处置方法,一时间全都愣了神。最后还是一个机灵的乍着胆子出口赞道:“长公主真是好心。这些娘娘如今可不是少人理会,像长公主这么记着她们的只怕没有了!他这么一说,其他人自然少不了奉承,崔夙却只是不置可否地晒然一笑。命人去请徐肃元后,她便自顾自地翻看起桌子上的奏折,但仍然有些心不在焉。嫁出去地女儿泼出去的水,尤其是进了宫,若是身份尊贵还好,若是犯了事或失了宠,家里的人多半只是当没有了这个女儿。冷宫里何止徐婕妤一个嫔妃,可是,还有人送东西关照地,也就只有一个徐婕妤而已。
这些奏折都是左相鲁豫非和右相陈诚安批示过的,上头或多或少批注了重点,再加上崔夙一向有一目十行地本领,因此不过一小会就解决了几本。正当她放下笔准备歇一会地时候,一个小太监忽然进来报说徐肃元来了。
徐肃元原本不知道崔夙相请有什么大事,坐定之后听清楚那句话,他几乎不曾立刻跳起来。同样是当过国公的人,所谓陈淑妃出家地内幕他当然清楚,因此几乎以为自己的女儿也犯了什么事。等到明白这其中意义和陈淑妃有所不同,他顿时喜出望外。
这其中一小半是为了他那个女儿高兴,而一多半则是为了自己高兴!要知道,昔日他那个女儿可是因为离间皇亲而遭了贬黜,如今不过是一个庶人,这都能放出宫来,岂不是意味着他所受的信任非比寻常?
“臣拜谢长公主!”
闻听崔夙“循例”将徐肃元的女儿从冷宫放去出家,太皇太后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的情绪,反而对报信的素缳笑道:“我就知道夙儿是这样的性子,不会单单为了处置一个陈蔓这样大动干戈。果然,她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罢了,那些女人留在宫中也是麻烦,若是有可能,一并打发出去也不坏。只是有一点须得留心,别让她们胡说八道。”
“太皇太后,她们哪有那个胆?长公主杀鸡儆猴……”说到这里,素缳立刻醒悟到杀鸡儆猴四个字用得有些不妥,见太后脸上并无愠色方才松了一口气,“不过都是些寻常女人而已,不可能不畏严法。”
“怕只怕法不责众!”太皇太后淡淡吐出这四个字后,脸上便露出了疲倦的神情。而素缳见状,小心翼翼地服侍她躺下,又吩咐几个宫女好好照看,然后就出了慈寿宫。
那个给了她人生最大机遇的师傅已经走了,和楚王李明泽一起带人奔赴北疆,也不知道此行是否顺利。她从小在家的时候就曾经刻意练武,虽说当初没有什么名师指导,但在遇到田菁之后却进展迅速,所以才能在短短时间内独当一面。现在想起来,她那个血缘意义上的父亲甚至比不上田菁,尽管后者只教导了她一年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