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先头的刺杀和纵火疑点重重,多半和武三思脱不开关系,但上官婉儿仍然比这宫中的其他人可靠得多。
“丫头,这一出宫就不知道回来看我,真真该打!”
一见面听到这么一句嗔怪,凌波自是倍感亲切,当下便赔了个不是。趁这机会,她少不得也上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对先前的事情埋怨了一通:“我也不知道我招谁惹谁了,这满洛阳城那么多武家人,偏偏就挑上一个我,难道那主谋眼睛瞎了?还有那房子,我住进去还不到半个月就发生这种事,简直是见鬼了!”
若是凌波对于这两件事情避而不谈,上官婉儿只会觉得不正常,此时听她半真半假地抱怨,她哪里不明白,这个玲珑剔透的丫头已经猜到了几分,于是只得叹了一口气。
“丫头,我知道你多半猜着了,这事情是你伯父不好。那个混球确实做得过分了,人家苦肉计要的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偏偏他自作聪明来这么一出!我已经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据他所说,那不过是个障眼法,就算没有你那四个护卫拼死护主,也不会真的伤了你。”
不会真的伤了我?凌波闻听此语,心中暗自冷笑。上官婉儿偏帮武三思她并不意外,也没有多少怨恨,毕竟人家没有看到当时那场面,没法体会那种千钧一发的危险。只有身临其境地面对那锋利的弩箭,方才知道那根本就是一场生死不计的刺杀,哪里是什么演戏?
她沉默了片刻,随即面无表情地说:“姑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道理我明白。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那几个逃之夭夭的刺客一定要死!我差点连命都丢了,伯父需得给我一些补偿才行!”
在上官婉儿看来,凌波一向是很有分寸懂得取舍的人,因此这无疑是很合理的反应,当下便点了点头:“你放心,那几个人都是他收买的武人,如今早就死了。至于补偿,我听说你把洛阳修行坊的宅子换给了武崇训,如今通利坊正在修缮你却不肯搬。不如这样,圣驾迟早也要回长安的,索性在长安给你一座更大的宅子。想当初褚遂良在平康坊的宅第先是赐给了李义府,之后又被张昌宗占了,后来辗转落到了你伯父手中,这次就给你好了。至于原本答应你的另一座,随你出卖或是他用。我听说崇训当初还以我的名义买了几个人,想必是一定伶俐的,就一并留给你吧。”
尽管曾经想过要有限度地低调一些,但在经历了先头那两件事之后,凌波已经深深明白,与其采取那没用的低调,还不如用某种飞扬跋扈把自己暂且武装起来。因此,在上官婉儿取来早就准备好的地契,笑言那宅子占据在平康坊西南隅,占据了坊间差不多六分之一的地之后,她也没有推辞,而是笑吟吟地接受了下来,直接把地契揣进了怀里。
那是她用命换回来的,干吗不要?再说了,倘若住在平康坊,岂不是让她离某种目标更近了一层?至于陈珞陈莞兄妹和那一对侍女都名正言顺地归了她,也省却了老大的麻烦。
“因为你遇袭和家中走水的事,陛下很是发了一通脾气,再加上有韦皇后在旁边替你说好话,他对张柬之等人已经有了不小的芥蒂。巧的是,昨儿个长宁公主进宫哭诉,倒是张柬之桓彦范当街辱骂于她,闹得陛下一晚上没睡好,谁知道今天一早张柬之桓彦范居然还上书弹劾长宁公主,说是她纵家奴行凶,不守妇道妇德,气得陛下再次拂袖而去。我下午已经替陛下拟好了敕令,封张柬之桓彦范敬晖袁恕己崔玄暐五人为郡王,罢了他们的政事。明日便会当朝下达,这朝堂要变天了。”
上官婉儿轻描淡写一席话,凌波听着竟有一种目弛神摇的感觉。尽管先头已经听到了风声,也猜到长宁公主的事情会成为压弯那杆秤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她还是没料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想要挤出一丝作为武家人的幸灾乐祸笑容,但最终还是没有成功。她当然不会喜欢那几个张口闭口都是诛杀诸武的家伙,但此时此刻那种战栗却远远大于欣悦。
还不等她整理好表情,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跟着就只见珠儿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连行礼都顾不得便大声嚷嚷道:“上官婕妤,不好了,皇后娘娘忽然发病晕过去了,陛下慌得团团转,使人来请……”
这话还没说完,上官婉儿便蹭地一声站了起来,厉声喝问了一番便匆匆离去,甚至没顾得上和凌波再说些什么。迈步下台阶的时候,她甚至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心中充满了无边无际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