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挣扎走出去不远,她猛然间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热辣辣的东西顺着喉咙涌了上来,慌忙弯下了腰抠着嗓子,稀里哗啦呕吐了一地。如是两三回之后,她终于感到胃里头完全空了,人也仿佛好受了一些,但脚下竟是半步也挪动不得,若不是扶着墙的手还有些力气,只怕她就要一头栽倒了。
就在这时,一双手忽然扶住了她的肩膀,紧跟着就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不会喝酒就不能少喝点吗?还有,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大剌剌地和王同皎混在一起,难道不怕人家识破你的身份后起了歹心……”
“谁说我不会喝酒的!”凌波死命一甩手,却没能挣脱开那双牢牢钳制着自己肩膀的爪子,顿时心头火起,转头怒目而视道,“喂,你又不是我爹,又不是我的亲兄长,凭什么管我!”
“我和裴兄弟已经义结金兰,我就算是他的大哥,好歹也得代替他看着你!”
这话一说,凌波顿时郁闷了,在心里把那个愣小子骂了个半死。这就算你小子要学人家拜把子,告诉我一声不行么……等等,这该死的李三郎就算是裴愿的大哥,可和她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他就有权代替那个愣小子看着她!
然而,等她回神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一辆宽敞豪奢的马车上,嘴里还被人灌进了一种清凉微苦的液体。隐约瞥见朱颜和陈莞也都在车上,她顿时心神一松,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临淄郡王第位于积善坊右町,正是五王子宅的第二户。由于临淄郡王李隆基为人豪侠任义,时常结交某些不得志的低品官员,所以家里的开销一直都很大。这一日,王宁正在查看账本,忽然看见一个侍女在外探头张望,便不悦地喝道:“鬼鬼祟祟做什么!”
“启禀王妃,奴婢刚刚正好去了外头,结果瞧见……瞧见……”那侍女吞吞吐吐了一阵,终于咬咬牙道,“奴婢看见郡王亲自搀扶着一位眉清目秀的醉酒公子进了自己的院子。”
王宁心中一阵恼火,暗想就算是丈夫带回来一个女人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更何况一个男人,当下便斥道:“三郎朋友遍天下,带一个醉酒的好友回来醒醒酒,这点小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侍女被训得脸色一白,旋即咬着嘴唇辩白说:“可奴婢瞧着那人像是上回和裴公子一块来的……”
一句话没说完,王宁忽然霍地站了起来,面上的表情很有些复杂。她出身大家,从小便被父母教导要贤惠戒妒,所以无论丈夫有多少侍妾,在外有多风流,她从来都不管不问。只不过,那个武家十七娘却给她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若是丈夫坦白说对其倾心也就罢了,可他却死活不承认。偏偏她只是暗中打听了两句,不但太平公主和相王都提出了警告,丈夫竟险些大发雷霆,她心里自然愈发疑忌。
她终于定了定神缓缓坐下,摆出当家王妃的架子镇定自若地说:“你吩咐下去,就说今天这件事不得传扬出去,也不许私底下议论半个字。若是有违令的,休怪家法无情!”
第九十七章 这边厢风度翩翩,那边厢丑陋绝顶
在外头过夜对于凌波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不在意。尽管反复确认昨夜确确实实是朱颜和陈莞换洗服侍的,她还是忍不住狠狠瞪了那该死的李三郎一眼。
就算你自己不能和我走得太近,难道就不能找个人送我回去!
李隆基却仿佛没看见那仿佛要喷火的目光,只是笑吟吟地倚门而立。直到那个特别的小丫头扭头转身而去,自顾自地在铜镜面前束发梳妆,完全把他当成了不存在,他方才只得轻轻咳嗽了一声:“十七娘,昨天夜里裴兄弟正好有信送过来。说是庭州附近西突厥余孽和官兵交战了一次,两边各有伤亡。他恰逢其会,斩杀了两人生擒一人,虽不能计功,却被人称作是勇士。”
凌波的动作微微一滞,旋即就恢复了原有的流畅。利落地将男子的发冠戴在头上,披上外袍,她这才头也不回地冷笑道:“你也已经说了,他这个勇士是不计功的,别人乐得多称赞几句,好让他以后再去卖命。只不过,既然裴愿回到了他爹爹身边,想必不会像在洛阳一样继续当无头的苍蝇,这种小亏吃了也就算了,总不会再吃大亏。”
“有裴伷先这样的父亲,裴兄弟在庭州确实不用操心。”李隆基仿佛没听出凌波的讥诮,附和着点了点头,旋即便收起了那幅玩笑的表情,“十七娘,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最好都不要和王同皎有什么牵连。此人人称豪爽,但要我说其实就是缺心眼。我也曾经和他喝过几次酒,但凡酒醉之后,他必定会说话毫无顾忌,甚至连从人都不屏退。他和裴兄弟不一样,身为驸马却粗疏不拘小节,总有一天他会栽在这一点上头。我想,你也不需要用告发他来巩固你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