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报。”
“怎么举报?”
“你懂的,最狠的那种,实名举报。”
“这不行,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得把自己装进去。”
父子俩讨论着政事,盖庭甲知道让生父走出这一步很难,他愤然道着:“盖书记,你好歹也是党内干部,难道就坐视腐败分子大行其道。”
“儿子呀,这东西谁说谁呀,有不腐败的吗?就查查我也是一屁股问题。咱们和人家过不去干什么。”盖天旭道,实在想不通儿子当商人的,怎么还有这么高尚的世界观。
“你看完再说,你一定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盖庭甲不争了,干脆把兜里保存的完整录像给了生父,盖天旭也隐隐听说棠梨村的群体事件了,听得原委,又目瞪口呆地看了一遍这等惨烈的场面,即便有贪腐分子倾向的他也出离愤怒,他愤然道着:“这个王八蛋也太黑了,至于嘛,就建个水泥厂,要把老百姓往死里逼,都这么干,能不出事吗?”
可是,就怒气难消,可也志气难立,他背着手,在办公室巡梭着,一遍一遍,紧张得两额汗出不断,还在摇着头,觉得这事太危险。
看着这位他一直不愿意认下的生父,盖庭甲突然轻声地叫一句:“爸。”
盖书记一愣,这何等的亲切,他异样地回头看着儿子,就听儿子动情地道着:“你虽然扔下了我们母子,可在我眼中,你仍然是我的父亲,所以我一直没有改掉我这个姓氏,因为你在我眼中,一直是顶天立地的父亲,是我的楷模……你别理解错了,我不是来让你帮忙的,是来和你告个别,我要是出事了,拜托你照顾我妈妈……”
“你……你要实名举报?”盖天旭抽了抽微酸的鼻子,猛然霸气道:“绝对不行。”
“我非干不可,和我们合作的棠梨乡老百姓被打伤打残了几十人,不管为公为私,我豁出去了。”盖庭甲站起来了,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亲爹急了,拿着东西装起来,一伸手制止着道:“绝对不行,要去我去,你不懂官场上的事。”
“可是爸,很危险的。”盖庭甲没想到生父真能下了决心。
“没事,我五十了,再上一个台阶也不可能了,大不了丢官罢职,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这王八蛋黑得很,漳泽区的地面我根本当不了家,迟早得有人捅他。”盖天旭听着那声呼唤,仿佛是多年来最动听的声音,这声音让他忘记了所有危险,而在儿子面前,他自觉着形象又一次高大起来,他踌蹰着,他期待着,又道着:“再……再叫我一声……”
“爸……爸……”盖庭甲有点难受,他是抱着欺骗的心思来的,甚至想报复这个生父,却不料骗出来的是血浓于水。
“好……好儿子,比你爸强,爸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就算替我儿子做一件,值啦。”盖天旭却是几分决然,拿起那包资料,拉着儿子,直下了楼,连司机都没有带,爷俩打了辆车,直驶纪检委。
一枚重磅炸弹被扔在了潞州官场,谁也没想到漳泽区委书记居然悍然挂官封印,实名举报风头正盛的国土资源局局长王一民,其罗列的违法事实引起了市纪委的高度重视,对此不得不审慎处理,暂且隔离了举报的盖天旭以防意外。
盖庭甲无暇顾及了,他亲自到生父家里,把那位毁了家庭的女人和同父异母的妹妹,接走,不知所踪。
※※※
棠梨乡被封锁了,是两个武警中队封锁的,许中行出不来,到此的薛亦晨也进不去,只能望村兴叹。
事发地正在紧锣密鼓地处理善后,此事连省里也惊动了,派下来了省里的一位专员正往现场赶,事实远比想像中激烈,愤怒的村民把工人堵在河里足足几个小时,掀了警车四辆,乡政府也被砸得一片狼藉,到此处理紧急事件的王洗然市长下车伊始感觉到了这场危机的棘手。
好在大军压境,没有再起变故,王市长发表了一番声情并茂的演讲,低调低姿态的恳求把这些工人兄弟都先放上来,所有肇事打伤村民的人,一定要负法律责任,这一番闹腾却是劲也消了不少,那些可怜巴巴的工人不是真正的仇敌,看着他们冻得瑟瑟发抖,被荷枪实弹的武警聚在一起,村民倒也气消了不少。
接着是市长带队走访,和棠梨村民代表谈,积了不少年的问题一古脑扔出来了,救济、补偿款、白条,甚至还是许多年的税费不公和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派出所以罚代征,但凡遇到这种事处理的速度也是飞快,深谙民意的王市长吼了声:“凡是白条,今天兑现,我们市政府今天就在这儿现场办公,不处理完棠梨的遗留问题,你们把我们扔下河去。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大家,水泥厂属违规审批,市委正在追究相关责任人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