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面闹腾了两个多小时,年前还要有一拔,不胜酒力的郑之源是被女儿搀回去的,不过今儿喝得高兴,边走还边哼哼左源小调,安排着厂里闺女给单家爷俩派个司机,那俩喝得也不少,别开车路上出了事,扶着父亲回家,看父亲心情尚好,坐到床前倒杯水时,郑锦婵不无埋怨地道着:“爸……建灌装厂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又没调公司的钱,都是经销商自己垫本,咱们提供原醋就成,告诉你干什么?”郑之源得意地道,似乎办了一件平生快事一般,躺在床上手一挥道着:“我老郑活这么大也要放卫星了啊,两个月我要卖上三千吨,非把同行看红眼了啊……呵呵,三千吨啊,我看明年,能出上万吨,左源得以咱们郑氏醋坊为龙头了。”
“爸……你能什么呀?又不是你想的主意?”郑锦婵端着水,放到床前,故意刺激了句,却不料郑之源酒后兴起,不服气地一骨碌坐起道:“你知道什么呀?这是我和老单琢磨出来的,一个醋坊他出来的醋,就品质再好也不可能适合所有地方的口味,你爸这些年收集的醋醅就派上用场了……呵呵,还是小单的度量大啊,他说为什么不放开手让别人去干呢?除了醋醅难,浸醋、灌装、贴标都是些体力活,谁干不了?我说你要能解决异地灌装问题,我就能给你配出地方醋来,嘿哟,这小家伙,一撒手就上马了三个厂……还说明年要铺遍全省。呵呵……厉害,后生可畏。比你强,你不都说夕阳产业吗?没奔头啦?现在还这样认为吗?”
“喝吧,什么后生可畏。”郑锦婵递着水,不悦地道,就不喜欢父亲把他夸成朵花似的。
老郑喝了口,明显余兴未尽,又得啵着道:“闺女,明年咱们醋都不用酿了,专心做醋醅,把浸泡和灌装这个耗时费力的活往外一托,得,比醋厂还要挣得多,只要这个手艺还在咱们手里,这就是几代人的饭碗啊……哦,你不爱听呀,也是,你个闺女家家的,我要是有个儿多好啊……”
又来了,每每想起偌大家业无人继承就让老郑有一种说不出悲哀,气得郑锦婵起身撒着脾气道着:“想要儿子你不再生一个……你不赖我妈,赖上我啦?”
这气生得,老郑的脾气也上来了,哼了哼,又开始数落着女儿快忘本了,父女俩的眼光不同,在经营上多有分歧,也是郑锦婵多不愿回老家的原因之一。听了几句醉话,听得郑锦婵掩门而逃,这家里,原本就不太想回,每每回来总是这么一堆烦心事,今天也如此,出了门却不料自己该往那儿去,自从接手源源醋业的生意,和母亲一起住在市区,很少回这个处处飘着酸味的村里了,连个知心人说话也没有。
有,刚出门,汪汪了几声,狗儿看主人回来了,兴喜了。
郑锦婵看到了拴在门廊口的爱犬,是条杂交的黑贝,很威武,好长时间没回家了,郑锦婵弯下身时,黑贝爱昵地蹭蹭她的裤脚,让她好不哀伤地摸着狗头道着:“贝贝,咱家就你待见我,走,带你改善改善伙食去,想我了吧,市里不让养狗,要不真想把你带走。”
解了狗绳,狗儿欢快地汪汪了几声,偶尔兴奋地跳起来,都快够得着郑锦婵的肩膀了,从家里到厂里这段路很熟悉了,你不用牵它就知道往那儿跑,一路欢快地逗着狗儿,倒是暂时了忘了烦忧,到了厂里食堂,郑锦婵问着留守的伙计要了几块冻肉,扔着逗着狗儿,冷不丁看到单勇的车还停在这里,而人却不见时,她想起了安排司机的事,拨着电话让公司的司机来人,再看到啃着肉的贝贝时,她的眼睛一亮,坏心眼出来。
对了,她想起来了,刚下车回家时,看到单勇紧张地,贴着墙根悄悄走,听到狗声就跑,很害怕。
“过来,贝贝……”郑锦婵招着狗儿,到了单勇车跟前,开了车门,牵着往座位上趴了一圈,然后一放手,坏笑着唆着:“去找这个坏蛋。”
黑贝养得很听话,明白主人的意思了,一路嗅着,出了厂门,如离弦之箭,快跑上了。郑锦婵在后面跟着,远远地看着,这家伙刚才还在席上,这会儿不知道还在不在。
哟,好像在,聚会地方在上水井老醋坊的食堂,那儿地方大,新修的厂区,黑贝找到那儿时,没有进场门,却是围着场门口嗅着,似乎找到目标了,郑锦婵正讶导着,那狗像闻到了,嗖声钻进厂区后的小树林了。
“不会吧,这家伙在树林里?”
郑锦婵快跑着,有点奇怪,刚跑几步就听到了狗声大吠,她赶紧往路边树后一靠,然后她的眼一直,笑喷了,看到个少儿不宜的场景,单勇提着裤子,从树林里奔出来了,黑贝在后面追着,绕了一圈,单勇大喊着救命,吧唧地栽了个跟头,胡乱地提着裤子,连滚带爬地、慌不择路地往树林里的逃,那速度真叫快,一眨眼就没影了,黑贝吠着又追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