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赵家成问了句:“你对刑法很了解。”
“嗯,当然。”单勇脱口而出,不过马上省得自己失言了,一刹那又补充了句:“我考过律师。”
“你的目的不是考律师,而是在找一个规避责任的途径。”赵家成道,停下了脚步,这一刻,单勇也下意识地停了,反看了这位警装鲜明的刑警一眼,他无从知道为什么这家伙一直阴魂不散的在背后,没有好气地道:“那又怎么样?殊途同归,就考上律师,还不是为别人找个规避责任的途径?赵队长,你这么巴巴地咬着我不放,我没惹你呀?”
“你要触动我的底线,就不会现在这么轻松了。”赵家成笑着道,看着单勇不服气的眼神补充了句道:“就像有人触动了你的底线一样。你会让他们很惨,对吗?”
单勇瞪着眼,眼睛里的黑珠子来回转悠,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干脆不回答了,很多事是经不起深究的,而面前这位穿官衣的,可不像那些黑涩会份子敢胡折腾,不过他似乎并没有从赵家成的语气里听出敌意,这点是让他最纳闷的事。
“其实仇恨毁掉的不光是对手,还有你自己,它会毁掉你的良知、你的亲情甚至于你的自由,它会把一个良善的人变成野兽,变成畜牲……不管你怎么寻找规避责任的途径,最好的办法还是不要去触及它,不要再回到这里来……其实,化解仇恨最好的办法是宽恕,宽恕比报复更需要一个人的胸襟。”赵家成背着手,轻声道。单勇蹙眉了,没想到面前这位貌似粗线条的爷们还能说着这么触人心弦的话来,不过这个时候,对单勇而言,已经没有什么仇恨了,他两手一摊道:“那,我现在宽恕所有人了……如果一味要夹着尾巴做人,我宁愿不做人;如果把你放到我位置上,我想你也许会和我要做的一样。”
都是不服的眼神,看来在心理上有某种共通的地方,赵家成皱了皱眉头,蓦地噗声笑了,究竟是他想说服单勇还是被单勇说服,现在好像不好判断了。
不过气氛因此轻松了不少,两人继续前行着,都没有说话,半晌单勇才问着:“赵队,快到车站了,您不必陪着压马路了。”
“好吧,你自便吧,你别误会,我不针对你,也不是想说服你,当然,我也没有期待自己有能力挽救你。路得你自己走,不过,还是别走上邪路。”赵家成道着,侧过头,面对面,看着单勇,他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样,凝视良久才缓缓道着:“知道为什么我倾向于把你放出来吗?其实可以不放你,我可以找很多理由关着你,或者可以找很多疏漏钉住你……三个枪手出逃的那天晚上,你前脚报案,后脚就组织人手堵路,潞州的七个路口都有拦截,你是故意把他们赶到国道上,让匪村里老百姓拦住他们,我甚至怀疑,把人送进石灰窑是不是也是你的主意?”
“呵呵,你无法证实。”单勇笑道,很得意。
赵家成也笑了,仿佛他找到了心里怀疑已久的答案,笑着道:“看来我没有猜错,如果是你的话,一切就非常合理了,你单个的力量无法实施报复,就用了很多年的时间把自己溶入到史家村那个刁民遍地的地方,为的就是有一天振臂一呼,应者云从,带着你的徒众搬倒那位高高在上,和你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对吗?”
“你仍然无法证实,刑法中没有猜测和推理这个字眼,它讲得是证据,即便你能找到单个的人证物证,也形不成对我指控的证据链,即便籍此抓起我来,仍然不会定罪。”单勇严肃地道,学了N年,终于今天有义正词严说出来的机会了。
赵家笑了,笑着不屑地道:“单纯遵纪守法的人是傻瓜,单纯会依法办案的警察,也是傻瓜。其实之于我,会有很多种办法证实我的猜测,比如,我可以咬死当天晚上在高速路莫名其妙出现的张卫华,再在他们若干人手机通讯中,根据时间段找到关联人,我相信,通话的另一端有你,那儿停辆警车,纯为吓跑三个枪手……虽然监控中只找到这么一个和你有关联的人,不过,已经足够了。”
单勇蹙了蹙眉,闭口了,和一个警察讨论案情,那是找刺激,不但闭口,而且收起了得意的情绪。
“你这个表情,看样我说对了,其实人心都是肉长的,肉长的就有软肋,比如朋友、兄弟、亲情、家庭,都能成为你身上最易攻破的地方。以你的脾性,只要我咬死你那狐朋狗友中的其中一个或几个,我相信,即便他们不承认,你也会不忍连累他们的……不要高估自己的智商和承受能力,你走得已经够远了,再远就回不了头了。”赵家成轻描淡写,这是单勇入狱一个多月后他又几次看数个路口的监控,无意中的发现,根据这些细节可以推断到一些,但真正查实没有那么容易,可要憋着劲往查,也不算难,最起码如果像他所说这样,似乎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