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芊鹤此时才看明白,父亲在经事时一直岿然不动是一种什么心态,原来是有所倚凭,而当不得不起到动用庞大官系网的地步,陶芊鹤心里又多了一份担心和不忍,陶成章似乎窥得了女儿的心思,伸手抚抚女儿的头,像很多年前送女儿上学时那样,慈爱地笑道:“现在知道爸为什么不让你卷进来了吗?一进来就身不由己了,就想走都没那么容易……唉,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成功是把驴肉香做成了一个品牌,可最大的失败也在这里,我把自己捆到这棵树上,一荣俱荣、一毁俱毁,有些事就违心背愿,也不得不为呀,你能理解爸爸吗?”
“爸,我知道……其实就全放下,我们挣得也不少了,为什么不放下这些事,我们全家出国定居行不行?”陶芊鹤道,社会主义商人的最好退路,换国籍。
“我已经开始抽身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也快被剔出这个团体了。”陶成章自嘲地笑了笑,苦笑。
笑的时候,看到了钱中平的车来了,方万龙的车来了,孙存智紧随其后也来了※※※
……
“爸,他们等在下面了。”
廉捷看到了几辆熟悉的车,回头道。
房间里,一位老人正细细地翻看着手工的和电子账本,发半白、脸如削,精神很好,完全不像患过心肌梗塞做过手术的老人,听得儿子说话,廉建国仅仅随意一句:“让他们等着。”
一句又继续翻查着账本,对这个他是行家里手,从业开始就是从查单位的大头小尾、小头大尾诸如此类账上的手脚开始的,每每看账,总有让他皱眉之处,看来团体里做手脚的人着实不少,看到气愤处,吧唧一拍合上账簿了。愤愤地骂着:“这几个王八蛋,养得肥了也罢,胆也肥了,驴肉香和鑫荣肉联往来账都是以市价进货的,这钱胖子等于是让驴肉香养着的;方万龙和陶成章,呵呵,这俩胆更肥啊,愣是不声不响吞了秦军虎两千吨冻肉,这可几千万的货,他们也不怕撑着……这里头就老孙还老实点,不过也是因为插不上手的缘故,你说我把这帮王八蛋怎么办?留着吧我心里一肚子气,收拾吧我又无人可用。”
气着了,廉捷赶紧地给父亲倒了杯水,安慰着:“爸,您消消气,别把您老身体气坏了,再说还有我撑着呢。”
“你呀,还嫩了点,内斗,斗不过这群老狐狸;外斗,斗不过那批地痞流氓。你把你说的那什么单勇,跟我从头说一遍,什么个来头,什么出身,详细点。”廉建国端着水,道了句,儿子拉了把椅子,坐到父亲身边,这来潞州数月,从响马寨商标开始,从斩落陈寿民于马下开始,细细地和父亲说上了。
“……基本情况就这样,这回虽然没什么证据,可跑不了他,我想是以前咱们收驴苑酒楼时这祸害根子就种下了,处心积虑在整事,上次商标案被陈寿民骗走的资金还没有从经侦上返还回来,都是因为个响马寨商标起的,我估摸着呀,这个人不解决彻底,迟早是个大患,现在他已经有能力在潞州的驴肉市场上发言了,连我们货源都被他卡脖子。”廉捷把大致情况一说,说得老父几次皱眉,端在手里的水杯都忘了,听罢了,重重把水杯往桌子上一放,火冒三丈地道着:“岂有此理,一个刁民把你们折腾成这样。”
“不是一个,爸,驴肉香的赢利能力放在那儿的,什么时候不是一块唐僧,谁不想啃点。”廉捷道,主持了几个月也深有体会了。
“那倒是,不过外患好除,家贼难防呀,你仔细看过账目没有,这些年被他们中饱私囊和以各种名目消化的,可比表面的损失大多了。”廉建国道,这私事办得也像公事,怎么看怎么像大义凛然。
“我看过了,这也是避免不了的,可也没法说呀,都是叔伯辈的,和您一块打江山的,我再怎么说也是小辈……爸,您的意思是?”廉捷突然省悟了,觉得父亲有更深的远见。
“呵呵,危机未必不是机会,既然在他们手里经营不下去,那好啊,有人能干啊,比如,我儿子。”廉建国舐犊情深地看了眼,怒容中蕴着几分老奸笑意,儿子也看懂了,说不定是籍此再谋走其他小股东一部分股分,以前在官位上有所顾忌,现在退了可无所谓了,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看来还是上阵父子兵,有父亲在,廉捷的底气可足多了,聊了几句,廉建国挥手道着:“去吧,让他们上来吧……上午我还准备会会老战友老部下去,屁大点事都处理不了,就知道往口袋里塞钱……还有这个陶成章,我把他扶到这个位置,他都忘他的身份是怎么来的,几千万的生意居然敢私下吞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