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比门外热闹,验钞机哗哗响着,烟雾缭绕着,村会计在,居然乡储蓄所的也在,估计是就着现场收款方便呢,问着谁当家呢,会计又一指,楼下,车间里,找史家丫头。
被折腾得不清,那会计收钱开票忙得正眼都没瞧来客一眼,一行悻悻然又下楼,到车间了,钱默涵一马当先,问来问去,才找着在机器旁边和工人试料的史宝英,这悍妞比他高一个头不止,领着出来时,别人倒还尚可,着实把廉捷吓了一跳,看样都是个不好惹的主。
果真不好说话,而且史宝英对这几位曾经合伙挤对过史家村的人没什么好感,称呼也没有,陶成章好歹笑着询问史老爷子在哪儿,是不是在村里,却不料史宝英吐了两个字:“病了。”
“病了?”方万龙惊讶道,马上回过神来,赶紧道着:“那我们更得去瞧瞧了。”
“瞧不着,和我娘到北京看病去了。”史宝英冷冷一句。
“那这厂里,是不是宝英你当家呀……咱们多少年关系了,我们今年呢也不准备搞屠宰了,要不,也从驴园供货怎么样?”陶成章丝毫不提其他枝节,直道着,笑吟吟地一副儒商作派。
“我不当家。”史宝英道。
“哪谁当家?”钱中平胃疼了,那头老驴肯定躲起来了,扔下个闺女不当家,这事怕是难办了。
“门口不有招牌吗?现在是响马寨驴肉经营公司,公司的法人代表你们都认识。商标你们抢了这么久,不会不知道响马寨的招牌是谁竖起来的吧?”史宝英似笑非笑道,这一刻,单勇曾经告诉过她很快就来了,事实比预料的还要快。
“单勇。”陶成章面无表情地吐了个名字,知道又栽到同样的坑里了。
史宝英笑而不答了,看着这帮如丧考妣脸色的,那心里的爽劲无法用言辞表达了,N次被这些销售大户挤对的气,一下子全消了,心胸一下子觉得好不宽广。
“那单勇呢,总得让我见见,坐下来谈谈嘛,价格好商量。”钱中平道,却不料说这话时,他们中有一个脸色难看了,他知道单勇在哪儿,绝对坐不到一起谈了。
“他去找你们谈了啊?”史宝英异样地道。
“啊,没有吧?”
钱中平愣了,回头看儿子,胖默默赶紧摇头,几个人于是目光都盯到廉捷身上了,廉捷却是有苦难言了,满脸苦色,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开口说,还是史宝英开口道着:“他上午就去驴肉香了,连送醋带和你们谈谈供货的事,结果被你们的人送进派出所了……你们看着办吧,没合同没他签字,可不能调给你们,都是别家订的货,有主了。”
更愣了,史宝英撂了句,喊着看门那秃子送客,这一行悻悻然出了门外,都看着廉捷,廉捷语速急快地把上午遭遇的事一说,就这会那满街醋味也不知道洗净了没有,那小子纯粹是去找事,根本不是商量供货去了。这么一说,钱中平想说两句,又碍于廉家这个大股东,没吭声,长叹了口气。方万龙暂时无计可施了,陶成章却是闭眼难受地道着:“气候已成,怕是我们挡不住了。不怨小廉,预谋已久了。”
“陶叔,至于嘛,离开张屠户,我们还要吃带毛猪怎么的,大不了我想办法从外地调货。”廉捷不服气了。
“你试试看,节前抢货潞州不算最凶的,其他地方更紧,就最近的山东你也需要至少五天时间,还不一定能调运得到,对了,我再提醒你一句,这是在做一个囚笼,很可能最近的调运地也有人做手脚了,目的就是要把我们困死,饭店的生意在于连续性,困你一个月你就赔半年,困上你三两个月,只有关门歇业了。”陶成章说着,钻进了车里,几位老将都进车里了。
这场合廉捷可不敢犟嘴了,直看着剩下钱家父子,那辆车先行时,廉捷小心翼翼地问钱中平道:“钱叔,有那么严重么?”
“肯定有。”钱中平凛然道,想起什么来似的,走了两步又回头补充道:“咱们就那么干过。”
廉捷眼睛愣了半晌,钱家父子走时他才省过神了,驾着车追上先行两车,这当会儿,怕是得商量怎么解决货源,突破封锁了,不过想来想去,廉捷一直觉得偌大的潞州,怎么可能连驴肉货源都封锁得住,大不了赔两个月,谁还赔不起似的?
想是这么想,恐怕他也知道,真赔起来,就他吃得消,那些股东也吃不消。用不了两月,都会急着撤资散伙。
一路想着,回到市区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了,车停到驴肉香火锅城边上,酸味还有点呛鼻,钱中平这鼻子老道,直夸是好醋,听得廉捷好一阵郁闷,等坐下来商议怎么办时,提的方法不少,暂用冻肉的、想办法从其他商户手里回购的、就近调运解决的、甚至想办法离间一下史家村和东明养殖场的同盟的,东明还有点存货。好几种法子可供参考,可是奇怪的,谁也没提和货主单勇商议的事,也许现在谁的心里也清楚,旧怨加新仇,恐怕已经没有坐下来商量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