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村里人,你们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单勇笑着道,尝着肉稍稍蹙了蹙眉又补充道:“萝卜快了不洗泥了啊,水平有点下降了。”
史三孩要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了,那老脸第一次觉得有点挂不住了。
这事情说起来却也简单,百八十斤的销售谁也不至于眼红,可每天几千斤的出货就了不得了,村里的卤坊扩大了四倍,每天的屠宰量翻了几番,都知道屠宰的挣钱,一天工资一百多,可屠宰更知道挣钱的不是养驴也不是杀驴,而是卖驴肉的,就送货的根娃和大彪每月大几千的工资,那还是除去吃喝花销净落下的。这干了没几个月村里传说根娃都准备修新房了,要这么算,可比村里养十几头驴还划算。
小话一起,心思一多就不好说了,都是邻里亲戚,每天介找史大娘、史村长说情想到屠宰卤坊干活的络绎不绝,还有更近一点的亲戚,都有想到城里开店的意思了,就是嘛,咱村里的牲口,村里杀、村里做,不能钱都让个外人赚走了吧!?
从史大娘到史宝英,这小话都说到史保全耳朵里了,毕竟那点养驴的收入和人家这差得太远,还有不少背后指桑骂槐骂史三孩,直说这老小子把村里的好事都给外人了。反正吧,城里跟着单勇干的,都里外不是人了。
“这本来就是史家村的生意,我也就准备还给史家村,没想到他们比我还等不及。三孩叔,你也发表个意见嘛,这个店交给史老爷子手里,最终还得你经营。你们都姓一个史字,一家人。”单勇抹抹手,嘴里嚼着,貌似一点也不生气的样子。
“没啥,就是觉得把你娃亏了,多好的生意,别说村里人,就城里好几家都寻上门想插一手呢。”史三孩掏了纸烟头,黯黯说道。
“不亏,是给村里了,又不是盘给外人了。就这么定了啊,我今天就去找老爷子谈谈。”单勇道,回身上着楼梯,回头看时,这几位跟着拼命的伙计还是一脸丧气,他笑着道:“我看你们才是真扯淡,老板不心疼,你伙计心疼个屁呀……呵呵,三孩叔,和店里招的这些送货员好好坐坐,根娃、大彪,别把他们当牲口吆喝过来骂着过去,都不容易,他们在城里讨生活比你们还难。”
下面几位没吭声,估计还在气闷着,上楼时,单勇听到了根娃嘟囊着埋怨上史老爷子一家了,莫名地听得他笑了。进了店里,和小茹打了个招呼,鼓励了几句,直说店肯定要经营下去,千万别丧气之类的话,将出门时,单勇正好看到了陶芊鹤的奥迪车泊在路边,这么快的速度,又一次让单勇哑然失笑了。
下车顿了顿脚,陶芊鹤也在一刹那看到了单勇,没有她想像中的落魄,反而精神头格外地好,还是那副工装裤爬山服的打扮,穿得很随意,蹬着一双大靴站在路沿上,显得野性而威武,头发长了,不过还是个平头的普通打扮,乍看时,会让人下意识地当成潞州淮海兵工厂的产业工人。
他正笑着,那么揶揄的笑,就是你看不出他正在想什么的笑容,陶芊鹤径直上得前来,讶异地看了单勇一眼,然后很讶异地问:“我听大鹏说你要转让这个店面?真的?”
“当然是真的。”单勇道。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前天才听说,西城区几家驴肉生意萎缩得甚至不投料了,你这个酱肉馆可正在发展势头上,要卖了,等于杀鸡取卵了。”陶芊鹤的生意眼光很准,甚至于此时有点替单勇惋惜。
“有些事由不得你。”单勇道,很漠然地说着:“原因嘛,我这样说,比如,你家养的驴,你宰好了,做成酱肉了,经我手卖出去了,你能坐视我比你挣得高一倍甚至几倍的利润吗?更何况做法还是人家村里祖传的。”
“你是说,村里的原因?”陶芊鹤反应很快。
“对。”单勇道。
呵呵哈哈,陶芊鹤蓦地笑了,史家村的驴、史家村的手艺,用得还是史家村的人手,看不到利润还好说,要挣钱了,不抢走单勇这个外人的生意都说不过去,别说村里人,怕是史家那个大户也未必看得过眼。
“我可以把你现在的样子当成嗤笑吗?”单勇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陶芊鹤问。
“不,同情。说实话,我很惋惜,我以为你会很快扩大生意,可没想到会是这样。”陶芊鹤收敛着笑容。
“所以嘛,我都说过了,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哦,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单勇说着向自己那辆破车走了,陶芊鹤拦着道着:“喂,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了。你欠我一样东西可欠了一个多月了。”
“哦,我还真快忘了,要不就今天,我今天心情特别好,等我从史家村办完事回来约你。”单勇道,说得一点也不像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