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就撑撑这老家伙,怎么倒把咱们撑住了。”另一位道着。
私下里都有攻守同盟了,陶成章带着头,四家大户撑撑,原本设想最低也能把价格拉低一个档次,谁可知道倒把自己撑住了,驾车的陶老板无所谓地道着:“担心什么,谁吃不劲谁吃亏,西苑养殖场的孔老板答应了,优先供应咱们三个月食材,还有中平你肉联厂这儿,冷库的秦老板优先供货,你要多少他给你调多少,前天就回来一车皮,要什么食材他们优先供。他们两家的屯货供应咱们两到三个月一点问题也没有,我就不相信,史老头能撑几天,马上就入冬了,草场一黄,光这群驴,吃饲料都得把他吃穷。”
“哎我听说,是西苑那边和老史抢零售市场,两家才这么干上了,好像秦军虎还找人把老史的人砍了。闹得挺凶的。”另一位老板说着。钱中平点头称是,说是有这事,一说有这事,那问话的撇着嘴道着:“他们两家打仗,咱们瞎掺合个什么劲?”
“有竞争才有发展嘛,他们能把供货价格打下来更好。呵呵。”陶成章笑着道,似乎从此事中看到了商机,如果史保全真把价格拉低到比西苑更低的水平,估计在座的倒不介意也从中渔点利。
这种情况下应该在预料中,钱中平稍有担忧地道着:“陶老板,那您说老史能买咱们这账么?他要是犯愣劲,真往死里撑怎么办?”
“不可能,现在存栏他支撑不过一个月。这是明摆着的事,就他撑得住,那些村里小养殖户撑得住呀,这回是秦老板和孔老板联手咱们撑他,他砸手里舍不得,他卖到外地不划算,迟早还得就范。冲今天这态度,到那时候,各位老板可别客气啊……就驴园这一片,今年要成咱们的聚宝盆了。”
陶成章笑着说了句,引得同来诸人都呵呵笑着,合伙操纵市场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似乎这驴园也成了待宰的肉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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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越行越远,远得看不见车影了,史保全站在窗前,满眼青翠变黄的草色往年都是丰收和喜悦之色,而现在都成了满眼的愁色。
回身坐下来之后,才发现女儿站在屋中央已经很久了,这数日,仿佛苍老了许多岁,丝毫没有了刚才把订金扔给这些大户的魄力,叹了口气,眼睛征询着女儿道:“还有多少?”
“还有一百多万。”史宝英道,能调动的资金。出栏的时候卡住了,种驹全在饲棚里变不成钱,别说支撑一个月饲料投资,这些钱,就收散户手里的肉驹都不够。
听着老爸叹气,史宝英几分难过,轻轻地说着:“爸,对不起,没想到事情能发展到这种程度,他们也太黑了,这是要把咱们家整垮。”
“垮倒没那么容易,不过今年怕是要赔了,把外地的几个老兄弟聚聚,多少还能销点……可长途贩运不是咱们的强项,城里这些大户都是冷冻车走的,咱们还没整过这个。”史保全想了若干办法,没有一种妥当的,女儿枯站了良久,看着父亲这么为难,几次想说什么说出来,半晌史保全看着女儿为难的表情,反倒安慰地道着:“别丧气,活人尿憋不死,我这一辈子起起落落不止一回了,不经事不成人呀,你也多学着点,你这弟弟怕是靠不住呀。”
“爸,要不,咱们和西苑这两家坐坐?应该是他们从中作梗。”史宝英弱弱地说了个委曲的办法。
这一说,听得史保全脸上的忿意更重,不过无奈之意也更重,好半晌,摇了摇头,道了句:“不行,你敢认个怂,他们敢把你折腾穷呀。土匪当年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生意人坑人,那可是连皮带骨头,杀人不见血啊……你不要自责,不单单是单勇他们进市区零售的事,只要有机会,这帮狼崽子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叨块肉,他们巴不得驴园的存栏全白给他们,我就偏偏不给。”
“可是……”史宝英没有明白老爸强争这一口气的意思。问话被打断了,史保全伸手拦着话头,直打发:“去吧,把场子里的事安排好,其他事不要操心,德州你三叔一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再合计合计,要是史家村连这么点事也扛不住,那倒不如现在就倒了拉倒。”
去意甚决,史宝英站了片刻,心里有点难受地回身下了楼,听着老爸被烟呛得直咳嗽,再想想父亲这么年老了还要为小辈闯的乱子操心,那心里的一口浊气却是怎么也舒不出来。
村里,还是一成不变的老样子,驴驹儿在叫,平时听着悦耳的声音,此时却让史宝英觉得很刺耳,那声声叫唤都仿佛是心头重锤一样让她难受,现在明白老爸一直教她“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是什么意思了,这些嗷嗷叫的牲口,怕是成了史家的催命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