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啊,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跌进金池,怕是都化成一滩血水了。”
……
三辆车,缓缓开动。
叶流西坐越野车的副驾,司机从昌东换成了肥唐,她有点不习惯,丁柳因为担心高深,去了救护车随车,后座只坐了阿禾和镇四海,阿禾哑了之后,整个人就有些委顿,贴着车窗坐,像是唯恐多坐了地方。
镇四海则恰恰相反,非常膨胀,后座有七成是被它占了的,还一脸的倨傲和劳苦功高,叶流西想起这两天,肥唐对镇四海满脸嫌弃的一再吐槽——
“西姐,你是没看见。是,力是没少出,但这就跟房子失火,人家担水救火,它在边上拼命做俯卧撑似的,累得满头大汗,顶个屁用啊?”
“不愧跟镇山河是一家子的,镇山河是一遇事就晕,镇四海是手持菜刀对打洲际导弹,我看它俩凑一堆过得了,别去祸害人家母鸡了……”
叶流西有点想笑。
车子驶下盘山道,肃杀的冬日晨雾里,原本黄褐色的矿山多了些许暗灰,有长长的枯萎焦黑的萋娘糙从山头挂下,乍一看,像硕大人头披下的焦枯长发,沿途还有尸骨未收,都是蝎眼的,姿态扭曲,身上cha着长刀长箭,不管死前的那一刻多么壮怀激烈不共戴天,一死万事休。
出了山门,叶流西有些紧张,生怕遇到蝎眼伏击,打架她无所谓,无非撸袖子上,但高深都已经那样了,可经不起再一轮的震荡了。
但出乎意料,全程坦途,只偶尔有几次,在路边看到丢弃的弩箭和佩刀,估计是蝎眼溃败时,仓促间丢下的。
下午,远远望见了黑石城。
肥唐眼都直了,只说了句:“快看!”
看就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整座城像比萨斜塔,不,还要更斜些,巨大的地块翘起一头,另一头略略沉入地下,难得的是,都歪成这样了,整个城的轮廓建筑还保存了九分完好。
再驶得近些,城墙上的巨大裂fèng映入眼帘,叶流西说了句:“这都几天了,也不说修补一下。”
肥唐摇头:“这不好修,得把地基扳正了,西姐,你听说过咱西安的小雁塔吧,据说有一次地震,也是塔身开裂,结果几十年后又震了一次,塔身又合上了——我要是赵老头,我现在就遍集方士,想办法把这城给拉正了。”
对答间,到了城门口,由于地面斜起,为了方便进出,入口处已经铺搭好了斜坡道,肥唐跳下车,敲开救护车后门,提醒丁柳接下来会有侧歪,吩咐车上人做好应对之后,这才重新开车领路。
一路歪着进了黑石城,又进了羽林城,中途车分两路,其它人先回住处安顿,肥唐载叶流西去找赵观寿。
车在赵观寿寓所附近被拦下,叶流西打开车门下车,脚一挨地就有点虚,已经不知道“水平”两个字该怎么写了。
负责守卫寓所的猛禽卫拦着她不让进,说是赵观寿在会客,客人刚进去,一时半会的结束不了。
叶流西一瘸一拐地往里走:“会客怎么了,抽一分钟说话又不耽误,你别碰我啊,我倒下了可就不爬起来了,都是你的锅!”
从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要碰瓷的,那个猛禽卫尴尬极了,但也知道叶流西确实是赵观寿的客人,不敢强拦硬挡,只能张着胳膊且拦且退,刚退进客厅门,身后就传来赵观寿的声音:“什么事?”
那猛禽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赵观寿正从书房里探出身子,既然主子已经出面了,那就没自己的事了,他讪讪退开。
叶流西上前一步,赵观寿还以为她要进来,身子一凛,伸手把紧了另一扇门边——身侧的门背面,龙芝抵门而立,眸光深沉,但好整以暇,远没他这么紧张。
叶流西不跟赵观寿废话,单刀直入:“我们有个朋友,受了重伤,矿山治不了,人现在在住处了,你能不能派最好的医生,带最好的设备过去?”
原来是这事啊,这种场面上的功夫,赵观寿通常还都是配合的,更何况现在一心只想把她先打发走:“你先回去吧,我尽快安排。你放心,黑石城的医生,都是精挑细选,用的设备也都是最好的……”
叶流西打断他:“赵老先生,凡事有万一。万一医生束手无策,我也得有个后备的选择,你不介意……安排我出关吧?”
赵观寿面色微变,旋即恢复如常,舌头打了个磕绊,接下来的话居然说得异常顺溜:“……没什么,关外的医疗水平,当然是要强过我们的,这个我还是承认的,人命关天的事,怎么会介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