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六只吓得魂不附体,心知九宣说的确是实情。眼见九宣微微一笑,碎玉一样的贝齿一闪,长剑洞穿了他喉头。严六眼睁的老大,九宣拔出剑来,血喷溅的到处都是,那沈重的肉身便颓然倒地。
九宣垂著手,剑尖上的血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四周破空之声大作,不知道有多少高手已经将这院子围的密不透风。
九宣嘴角带著冷冽妖丽的笑意,倒提著长剑出了那院门。
不再修炼沁心诀的朱九宣,从无人得见过的朱九宣。
从前他绝顶聪明,惊豔四方。可是他是没有心的,他的心被冰雪冻著,不会喜怒嗔痴,笑非笑,嗔非嗔,旁人羞辱他也无妨,伤害他也无妨。
现在却是全然两样。
想到映雪死硬的脾气,她若是被活擒去北狼,这一道儿上会吃多少苦处。九宣握著那剑的手紧了一紧,想到金平讲这剑时的神态。
小四的青水剑……孟家独门的铁钩银划──他脸上现出倾城绝世的微笑来,极豔,也极冷。
他已经不想去计较严烈阳困缚他的两年,那没有尊严没有自由的时光。可是,他偏却不放过他。
他嘴里发出低低的啸声,身子扑到了门外去。
先讨些利息也罢。
外面极静,静的出奇。人人都是凝神屏气,看著从小小勾栏院门里出来的少年。
九宣,朱九宣,手里提著一把剑。他在站在晨光里,如水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手里的长剑一弹,如雪的亮眼的剑花扑天盖地般卷了来。
众人呼哨著,掠过清晨的白雾。
生擒,只能生擒,严烈阳的手令。
九宣却没有一些儿顾忌,剑气横扫,血意四溅。他衣带当风,姿态美不可言。孟家的铁钩银划在他手中的青水剑上使出来,漫舞如水,细密如水,绵长如水。一泓青水。
几下兔起鹘落,九宣白衫青带的身形向後飘退,左手在空中扬了起来划了个半圆的弧,忽然没来由的一笑。那举剑刺向他肩膊的人一怔,突然双手无力,全身发软,身後传来“哎哟”“不好”“迷烟”等慌乱之语,兵器堕地之声不绝。这人头昏脑涨,眼前景物模糊不清,忽然胸口剧痛,嘴里甜腥,却是朱九宣一掌印了上来。
倒下一片的人,并不能阻挡身後的人源源不绝向这里扑来。
九宣在初升的晨光中一笑,握剑的手格外沈稳。
柳映雪在黑暗里四下摸索。好静,静的象身陷深海。九宣怎麽样了?会不会为他们所擒──
忽然不知何处哗啦一响,象是拉开了一扇门,远远有人走过来,声音到了近前,又听见!啷的开门声,一点灯光照进来。
映雪睁眼看时,却瞧不见什麽,只听一个冷冷的男声说:“这便是柳映雪?”声音里没有一点高低起伏。
旁边有人答道:“正是她。我们捉到她後,还在她的屋子里搜出了公子的发带。”
映雪忽然知道这人是谁了。
严烈阳声音又冷又沈:“谁让你们捉她?”
那人声音抖索:“二爷拿著城主的令信,说是城主传令。”
严烈阳没再吭声,答话那人喘气之声愈来愈粗,显是心中害怕已极。严烈阳说道:“我的撤令还没有到麽?”
那人不敢再言。严烈阳说:“放她出来。”
那人走到映雪跟前,把映雪手上的镣铐去了。映雪扶著墙慢慢站起来,说道:“城主,九宣是我带走的,并不是他自己的错,你不要怪他。”
严烈阳说道:“我并没有怪他。你肺腑受了伤,不要说话。”
映雪被人扶住,身不由已跟著出了囚室。地道里也是长长一片漆黑。严烈阳走在前面,一言不发。眼前渐渐光亮起来,映雪眯著眼,看著外头大雪如搓绵扯絮般纷纷扬扬。
远远有一点灰色,从上直扑下来,严烈阳身旁一人接住那信鸽,拈出竹筒里的纸条,呈给严烈阳。
他看了一眼,不说话,只是眼里寒芒闪动。映雪顾不得其他,问道:“九宣没事麽?”
严烈阳看了她一眼,说:“他没死。”
映雪被安置在一间干净的房内,虽然门口仍然有人守卫,比黑牢自是暖和了不少。不多时便有一个郎中前来给她治伤。映雪说:“大夫请不用忙,我自己也通医理的。方子开在这里,大夫请给我按方抓副药来煎便可。”她又打听可有九宣的消息,那郎中摇头道不知,收拾了东西去了。映雪躺在床上却哪里有半分睡意。
药煎好了送来,映雪服了药。药方是她自己所开,但北狼的人也必定验过。映雪倒是没生要逃跑的念头。只是想不到北狼有那样截脉切穴的高手,令她一身武功全副被禁制,一点儿内力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