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董肯定算其中一个,他多次打听仇笛的下落,一次在费明处知道了,这个没出息货居然回老家修房子去了,乡下人发点小财就添砖加瓦可以理解,可仇笛都这份上还和包小三的理想一样,就让他无法理解了。又一次打听到他的消息,却是耿宝磊处,仇笛去西北了,某劳改场探视监狱服刑人员,那个故事让他对仇笛的认识又深了一层,越深,可能挽惜越甚。
直到两周后,他从管千娇处才得知仇笛回京的确切消息,而且手机已经换号,干什么,准备干什么,会怎么干,董淳洁免不了心里揣然,其实像大多数国安的思维方式一样,像这类人,差不多就能列到危险人物的一类,最好的方式是让他保持在视线之内。
这一日终于约到了仇笛,就地下工作秘密接头一样,他到了三环外的体育公园附近,循着手机上仇笛给的方位,沿着公园的林荫道,左拐右捐再左拐再右拐,拐到他有点生气的时候,看到仇笛了,一见这货让董淳洁悖然大怒,单位忙得跟什么样,这家伙消遣呢,正坐在湖边,看着一群过暑假的娃娃钓鱼。
“你个兔崽子,我好歹个副局级干部,找你还得预约,等了你两周……嗨我说,你脸甩得够大的啊,成心是吧?成心让我副局长这脸面,贴你个冷屁股?”董淳洁气咻咻上来了,扬手就是一巴掌,那巴掌轻轻落下,却是无奈地给了嘻皮笑脸的仇笛一个脖拐子。
“董主任……不不,董副局,我这是为您考虑啊,据科学测算,现在每六十个纳税人,就要养活一个公务猿,我想了想,真不能去应聘,给国家增添负担不是?太祖都说了,自力更生,艰苦创业……说破大天,劳动最光荣,怎么就把您惹着喽?”仇笛贫呲吧嗒着,和董淳洁孰无正形。
董副局现在多少拿捏得起官派了,他一挥手道着:“别贫,就问你最后一遍,这么好的条件,去不去吧?有种你以后别找我办事,别求我帮忙。”
“你说的啊,行,就当不认识您董副局长。”仇笛凛然道,掉头就走。
董淳洁随即一把把他揪住了,愕然道着:“嗨,小子,还真有种。”
“哇,你把我约出来,威胁我?”仇笛故作紧张道。
“少得瑟,就你怕威胁,给你发杆枪,你直接就能当土匪了……哎呀,我说小子啊,你董哥可真是一片好心,你怎么就一点都不领情呢?”董淳洁道,无言地拍着仇笛的肩膀,好不挽惜。
“真领情了,其实我跟您去西北就没安好心,就想着能调个户口了,落实个单位了,能挣份工资啦什么的……您真别把我看得太高了,咱们都是一般般的俗人,我是个连您都不如的俗人。”仇笛笑道。
“那现在一切都可以得到了,没理由转变这么快啊?”董淳洁道,直说着待遇,户口落实没问题,关键是还可能有房子可分呢,那比市价要低不少。
仇笛笑了,老董这严肃地话里,言而总之还是诱惑不浅,仇笛拦着他的话头问着:“您对着别人枪口时候,也想的是,要提拔?要待遇?还是要房子?”
呃!老董一下子被噎住了,他没想到仇笛会这样驳斥他,他愕然道着:“两码事吗。那你不能开了两枪,就觉得枪杆子能出好生活,什么都不用在乎了?”
“董哥,咱们所处的位置不一样,想法肯定不一样,你觉得你从业干得真那么顺心舒服?一个同事被杀,追了五年,连自己都差点搭上命……换来的是什么,质疑、嫉妒,好好的一个人,放在那样一个条条框框里,难道没有点憋曲的感觉?”仇笛问。
老董一仰脖子,却是无言以对了,跌跌撞撞走到今天,个中艰辛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其实和你们相比啊,我们以前的无业游民生活简直就是天堂了……其实我最感谢的是您啊,您给了我一个舞台,让我认识到我自己最起码不是一无是处,所以,我想放下心里所有的羁绊,自己干点什么,不再像以前那么怨天尤人地活着,老觉得命运捉弄,老天不公什么的……您一定会支持我吧?”仇笛笑着道,不过话里却是心声,相比初见董淳洁这位大干部时候的惶恐,那份自信已经满血复活了。
“哎……”老董长叹一声,看看仇笛,忿意十足地道着:“算了,强扭的瓜不甜,不来拉倒,你还指望我们多大一机关,八抬大轿请你啊。”
“那里话啊,我进单位还不是从头开始,见到您这样的,又得敬礼、又得卑躬屈膝,我图什么呀?万一再接个炮灰任务,下回运气没这么好怎么办?我没您老那抱着必死决心上场的勇气啊。”仇笛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