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京奇不禁气急,这算什么卦?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诗,别说往什么地方套,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嘛,连句解释也没有。“喂,你说清楚些好不好,哪有你这么算卦的?”他冲着老道叫道。
“喊什么喊!”老道一瞪眼,比师京奇更凶,“还是读书人呢,连天机不可泄漏这种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读的是什么狗屁圣贤书!”只见他三两下收起了卦摊,举头又看了看天,“可惜了这么个赚钱的好日子,唉,出师不利,还是换个地方好了。”
师京奇只觉得啼笑皆非,自己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会想起找这么个活宝算卦,算了,一醉解千愁,还是找个地方喝酒算了。
在京城最好的高朋满座楼整整喝了两天,满腹辛酸的师京奇无意间听几个酒客提起了京城郊外的云都山,早就丢诸脑后的那句“白云生处有人家”又鬼使神差地被他想了起来。虽说京城来过不少次,里里外外也小逛了几回,可云都山这种地方他还真没有闲情逸致去领略一下风情。也正是因为如此,师京奇一看见倚云阁这块金字招牌,就打定主意在这呆两天再说。可巧的是,才第一天,他就碰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现在不是最好的机会,这里人多嘴杂,一个不好,事情传扬出去,那个少年恐怕不见得会为了自己开罪三殿下。正在胡思乱想,一群人慢悠悠地从三楼走了下来。
师京奇只瞟了一眼,就暗叫不妙,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自己才离开王府三天,就又碰到了此人,难道真的是自己当年气量太过狭隘?事到如今,只能希望对方能对自己这么个不起眼的落魄书生视而不见了。
楼上下来的是在三楼享受完了的几位外地官员,走在第二位的腆着个大肚子,一脸的红光,顾盼间可见往常颐指气使的样子,正是先前举子们提到的那位闵大人。
第三章 冤家
闵致远很满意目前的日子,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真是一点都没错啊,否则还有谁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呢。看看那些小民百姓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的样子,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看来自己还真是天生做官的料啊。当年那个自以为是的师京奇居然还说自己不可能中举,哼,结果呢,自己堂堂二甲第十九名进士出身,先授了实缺县令,三年考优卓异,一路升转,现在又傍上了四皇子这棵大树,在宛烈二年的那批同年中怎么也算是个人物。只是那个师京奇听说一路潦倒至今,连个出身也没有,要不是自己怕坏了名声,一个条子革了他的功名,看他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虽然在想着心事,可作了十几年的官下来,闵致远的眼睛可是毒得很,虽然师京奇刻意躲闪着别人的目光,可还是没逃过他的眼睛。闵致远的脸上掠过一丝异色,随即哈哈大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绪昌兄,好久不见了!”
二楼瞬间悄然无声,谁也没料到刚才议起的正主儿就在楼上,真可谓无巧不成书。那几个刚才出言讽刺的举子狠狠盯了范衡文一眼,心中是说不出的得意。
虽说是落魄的人,可到了这种关头,师京奇倒也不会服软。只见他笑吟吟地端起了酒杯,遥遥敬道:“一别十年,达方兄如今春风得意,神采依旧,真是令小弟羡慕不已啊!”
闵致远没料到师京奇那张刻薄的嘴居然变了性,毕竟恭维话人总是爱听的,只听他乐呵呵地说:“绪昌兄过奖了,愚弟哪里算得上是春风得意,不过是还过得去罢了。哪比得上您游戏于山林之中来得逍遥自在。可怜愚弟如今俗务纠缠,欲脱生而不得啊!”言语中还是小刺了师京奇一下,当年的事情他毕竟始终耿耿于怀,如今心怀大畅,稍微鄙薄一下那个人,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不妥。
饶是师京奇涵养再好,也受不得这样的话,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以言语刻薄在士林中小具名气。他狂笑一声,正要出言讥讽,一阵掌声突如其来地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局面。“闵大人,老友久别重逢,真是可喜可贺啊!”一个清朗的声音透过众人传来,“如果不嫌弃的话,何妨过来一聚?”
闵致远微微一愣,循声望去,却只看见一个背影,暗道此人竟然如此托大。只听声音,就知道发话人年纪不大,因此想当然地把他归到了举子那类。然而,多年的为官生涯岂是等闲,少年周围的几个大汉流露出的气势,还有那若有若无卡住所有防御死角的动作,让他若有所思。更是诧异的是,一向倨傲的师京奇似乎没什么犹豫就走到了少年身边,微微告罪就坐下了,显然对那人的身份有所察觉。看到这里,精明的他哪还会没有抉择,转头对几位朋友打了个招呼,径直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