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嘉诚不动声色地补了一句,如此一来,倘若风无伤另有他意,此时也就难以出口了。“不知王爷究竟有何要事相商?”
风无伤的脸色瞬间变得沉重起来,他挥手摒退了一干从人,这才亲自掩上了房门。他几步走到年嘉诚跟前,低声道:“本王已是得了密报,河督衙门确实有一本密账藏着,平日里由齐振北的师爷保管,但由于之前朝廷的锁拿问罪,此人已是如同惊弓之鸟。须知各方人物都下了杀令,他这个小人物自然躲不过去,因此差了人来和本王蘑菇,希望能戴罪立功。本王暂时许了他,不过还想问问你的意见。”
年嘉诚闻言不由大震,行前他就揣测过,风无伤对此事如此热衷,应该掌握着其他东西。如今看来,那个师爷不定早就投靠了这位王爷,所谓戴罪立功不过是一句托词罢了。他沉吟片刻,便点头道:“王爷处置得自然极为得当,下官在这上头见识有限,全凭王爷作主就是。不过,此事干碍着实不小,若是将那些官员逼得太紧,难保他们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情来。风无伤自开始起就始终观察着年嘉诚的脸色,见他闻言不过是微微皱眉,转瞬就做出了决定,心中不由暗暗称许。“小年,本王就知道你是个谨慎人,若非你提点,说不定本王行事就急躁了一些。唔,就依你所说,先拿到账本,让人誊抄了之后,本王就开始写奏折,然后让可靠人送进京城。”
两人这边议定,那边的安徽巡抚蔡怀章也得了消息,一时间已是完全乱了方寸。齐振北和他们的银钱往来一向是由那个师爷全权负责,旁人是一点讯息都打探不到。而自从齐振北坏了事,蔡怀章便派人牢牢盯住了那个师爷,只是碍于还有旁人窥伺,一直未曾动手。没想到一个好生生地活人突然在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又怎能安睡?
此时,真台和藩台全都在他府上计议,再加上不少相交密切的官员,竟是挤了满满当当的一屋子。这些人身上都不干净,事机一旦泄漏,他们地前程就全都付诸流水,因此每个人脸上都是忧心忡忡。安徽虽然也数两江总督管辖,但由于和江苏浙江相差甚远,因此等闲事务都是自己了却。
“实在不行,我就下海捕文书,以巡抚衙门的一个师爷携款私逃为名,通缉这个家伙!”商量来商量去,一帮人都是一筹莫展,因此蔡怀章实在没了办法,只得动用了最后一招。话刚出口,一旁的臬台便开口反对道:“抚台,若是那个师爷托庇于嘉郡王,你我又该如何自处?这海捕文书一说实在不妥,您还是换一个法子吧。”
蔡怀章本就是气急败坏方才出此下策,此时见别人反对,顿时也是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个师爷既然能够突然无踪,一定是有了靠山。嘉郡王虽然不是朝中第一得用的王爷,圣眷也是不错。他一道弹章上去,你我还有活路么?即便他有心放我们一马,也难保那个年嘉诚会乖乖就范。你们今日也看到了,此人自恃得皇上信任,一副油盐不入地态势,不好对付啊!”
众人面面相觑之下,都是脸色沉重。一旁的安徽布政使见其他人都是无话,只能硬着头皮道:“皇上虽然拿了齐振北,但此案关系重大,若是我等全然承认,然后上伏辩折子……”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蔡怀章便一口回绝道:“你是呆了还是傻了?我等又不是皇上嫡系,倘若上书服罪,死得只有更快!这种事情,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不了鱼死网破就是。”一向畏首畏尾的蔡怀章说出这种话,顿时让其他人心中不安。
然而,安徽上下官员的犹豫不决为风无伤带来了机会,他先是以密折寄发了弹劾奏章以及一份密账的抄本,随后便派兵拿住了安徽巡抚蔡怀章。由于他在行前就向皇帝讨了临机专断之权,因此一道手谕便调了军马,竟是先斩后奏似的行事。这一道弹章虽是密折,但他的举动却都是大摇大摆明目张胆,因此朝中文武随即便得了消息,又是一阵轩然大波。
风无痕事先并未料到这个九弟的举动,见了弹劾安徽二十三名官员的奏折,他固然是勃然大怒,但对于风无伤随后的举动却也是深深皱眉。不过,安徽将军的密折却让他省出了风无伤的用心。原来,在下令拿下了安徽抚、藩、臬三台之后,风无伤并未插手民政,还是仿佛甩手包袱一般把不少事全都丢给了年嘉诚。安徽将军的密折前脚刚到,风无伤的请罪折子也就后脚来了。上头除历数了他自己的专断之外,还有的便是请朝廷尽快委派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