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天方突然插言道:“两位殿下,如今贺萧两家独大,这次又隐隐有取海氏而代之的势头,不知你们有何对策?”他观察良久,虽然觉得风无景和风无伤别有用心,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风无言又是势单力薄,因此不得不从权。“恕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就连殿下的母家在朝堂上尚且无法形成一股足够的势力,又何况两位的母家向来不盛?倘若你们三位的结盟仅仅是引起朝臣的注意,那岂不是对殿下更为不利?”
风无言已是习惯了慕容天方咄咄逼人的性子,但其他两人却从未领教过老人的词锋,不禁脸色大变。若非见风无言也是眉头微皱,他们几乎要认为慕容天方是有心从中阻挠。思索良久,风无景才肃然道:“慕容先生所言甚是,若我们二人无法对三哥有帮助,自然不敢轻易上门造访,更贸然提出了刚才那种要求。诚然,无论是周家还是赵家的人从来都只是中等官宦,在朝中最多只能影响到那般低品官员,但这已经足够了。”
他微微顿了一顿,又继续陈述道:“大员们都是唯那两家马首是瞻,轻易不敢改变立场,而他们自不会将那些小官放在眼里,支使这些人如同牛马,长久下来,低品官员敢怒而不敢言,积怨之深恐怕不是那些权贵能够看到的。只要我们能将这些人掌握在手中,再许以前程,那这些如同墙头草一般的家伙自然可以发挥作用。他们人数众多,届时如若临阵倒戈一击,声势也一定不同凡响。”
饶是慕容天方自诩冷静自制,听了这番话也不禁悚然动容,一旁的风无言更是对这个弟弟刮目相看。也难怪两人看不到这些,风无言向来只重上层,慕容天方又对阴谋诡计不太感冒,毕竟大儒的声名摆在那里,不可能自毁身份。此时经风无景一提醒,他们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八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等见识,好!”风无言霍地立了起来,“只要能得众人之助,何愁大事不成?”一时情急意切的他仿佛忘了刚,才自己还装得雅量矜持,“朝中的格局已经多年未变了,贺萧两家可以合起来打压那些海氏门生,无非是看到海观羽老迈,时日无多而已。可他们恰恰忘了当初自己在朝议上还假惺惺地为海观羽求过情,此时跳出来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须知父皇可不是糊涂的人。也许现在,他们可以取海氏而代之,但是迟早有一天,那些现在位分还低的官员也同样可以取彼而代之。”
“三哥说得没错,世事难料,谁能始终站在前头?”风无伤唯恐天下不乱地又加了一句,“风口浪尖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只要我们兄弟合力,何愁不能其利断金?”
各怀鬼胎的三兄弟深深看了彼此一眼,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慕容天方却突然省起,风无言始终未曾提过他和风无候之间的勾当,看来即便是兄弟盟友,却还是不得不相互提防。
第八章 辞表
就在三派势力斗得如火如荼的时刻,皇帝突然下旨,以孙雍虚词陷害忠良为由,将其发大理寺审理。大理寺卿明观前是体察圣意的老手了,装模作样地暗地审了一番,便判了孙雍死罪。为了防止事机不密,他用的全是心腹手下,连萧云朝等人打的招呼也不敢理会,匆匆就定案提交了皇帝。打一开始见到孙雍遍体鳞伤的样子,这位大理寺卿大人便觉得心惊胆战,哪里还敢深究下去。为官之道,在于体会上心,浅尝辄止,万万不可自以为是,他算是有些明白皇帝先前举动的深意了,因此刻意深居简出,唯恐触了霉头。
接到明观前的奏折还没有两天,皇帝便命上书房拟旨,将海观羽官复原职。这一招让朝中上下大为不解,卫疆联和萧云朝的奏折官司还在紧要关头,再加上贺甫荣横插的一脚,这当口恢复海观羽的官职,无论怎么看都是对两家的当头一棒。然而,无论是萧云朝还是贺甫荣都没有退缩的迹象,雪片般的奏折仍然源源不断上达天听,颇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头。
海观羽面无表情地接过了石六顺递过的旨意,仿佛没听见他精心打点过的一连串奉承。到了他现在这个年纪,什么恩宠都只是过眼云烟,重要的只是能保住海家的血脉和家业而已。身后的海从芮见父亲心不在焉的样子,连忙好言应付了石六顺几句,心中着实不解。好不容易解脱了贪贿这个罪名,父亲却还是一脸的落寞。他这个不知官场险恶的书呆子无论如何都弄不明白其中原委。好容易打发走了石六顺,海从芮刚想细问父亲事情原委,却见海观羽长叹一声。头也不回地朝书房走去,身影竟显得有几分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