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疆联一直师承海观羽,学的就是儒家的那一套大道理,出身又仅仅是小康,因此让他装作没看见是
万万不可能的。他也不嫌弃那小女孩身上肮脏,弯腰扶起了她,硬是把她按在凳子上,这才对老伴吩咐道:“再来三碗粥,要稠一点的!”
那老板经营这粥铺十几年,还从未看见一个衣衫不凡的官人能顾得上别人的死活,愣了半晌才忙不迭地去盛粥。小女孩也不客气,三大碗热气腾腾的粥下肚,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深深看了卫疆联一眼后,推开凳子就跪倒在地,咚咚咚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老爷,您救救我爹娘吧!他们被庄上的管事抓起来送了衙门,您就发发善心救救他们吧!”小女孩一边哀求一边号啕大哭,那股子辛酸劲让卫疆联一时无法恍过神来。
老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前两步。狠狠地斥道:“你还敢为你爹娘叫屈,想害死这位好心的客官不成?”他转过头来,面色凝重地对卫疆联解释道。“听说她那爹娘是萧大人庄子上领头闹事的,几个管事地爷们气不过。因此禀了知府大人,要杀一做百,煞煞那些泥腿子的威风。客人万万不可听这小贱人的,否则一身麻烦不说,自己还得吃挂落!”
卫疆联地脸色已是异常难看。刚才听到的这些真是闻所未闻地惨状,他一拍桌子,霍地立了起来。“保定知府可是答应了?”他一字一句地问道,“我朝律例繁多,倒没听说过佃户抗佃要处死的。这还有没有王法?”
他的声音并不低,顿时将其他客人的目光都吸引了来,本来喧哗吵闹的粥铺顿时寂静无声。老板立时慌了神,心中叫苦不迭,早知道自己啰嗦这么多干吗,任凭这个书呆子去和官府打擂台不就成了。现在倒好,传扬出去竟成了自己多嘴。想到这里,他连连打了自己几个嘴巴子。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依旧去忙活自己地生意,只是眼睛时不时向这边瞟来一眼。
卫疆联见众人噤若寒蝉的模样,心中如明镜般透亮。看来这些富家豪奴逞威之下,无人敢为这小姑娘出头。倘若说他本来还只是心存怜悯,并不想多管闲事,现在就真的不能袖手了。义愤填膺这种情绪对于他这种极品大员来说几乎是不存在的,此时此刻,卫疆联却是联想到了眼下愈演愈烈的流言蜚语,为了老师海观羽那个炙手可热的相位,无论是贺甫荣还是萧云朝,都可能是陷害老师的黑手。而现在的事情,正是发难的最佳借口。
他正在思索对策时,门外突然出现了几个差役,狐假虎威的样子顿时让一干喝粥地百姓缩成了一团。为首的那个大声呵斥道:“听说你们这里收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
老板心中一惊,突然看见几个差役地背后畏缩地躲着一个刚才的客人,顿时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不禁叹了口气。“几位官爷,小的只是看她可怜,若是她真地有什么罪过,你们领了去也就罢了。”话虽说得软弱,但他心底却早是骂开了,这等如狼似虎的差役,他又怎么惹得起。
为首的差役顿时神气了起来,他就知道这些小民百姓不敢和他对抗,扭头朝后面的差役努努嘴,示意他们进去抓人。还未动作,里头就传来一个充满威势的声音:“光天化日,谁敢平白无故擅自拿人,拿官府的凭据来再说!”
“李头儿,里边的人好像不是寻常角色!”一个眼尖的差役轻轻地对为首者咕哝了一句。
那李头儿满不在乎地撇撇嘴,“任他是谁,在这保定府上,谁也不敢和萧家做对,你没看知府大人对那区区一个管事的巴结劲儿么?”他的目光又集中到了铺子里头,高声嚷道:“老子奉的就是知府大人的宪令!识相的就不要护着那个小姑娘,否则可是免不得要吃官司!”
卫疆联闻言大怒,但却不想在这般百姓面前失了风度,当下吩咐小女孩跟在自己后头,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粥铺。只见他轻蔑地一笑,“我就在这里,你若是有本事不妨拿本官去吃官司!”
李头儿还不太识得人,但后头有一个差役却是见过卫疆联的,听到“本官”二字,又仔细认了认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的叩见,叩见卫大人!”
围观的众人不禁都呆了,在直隶这一亩三分地混的人,倘若还不知道卫大人是何方神圣,那便不是白痴也是傻瓜。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呼啦啦地一片人群都尽皆跪倒在地,几个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差役更是吓得一声不吭,心中已是骂了那报信的千遍万遍。
第六章 反击
卫疆联自然是不会和这些差役计较,无论是哪里都难免有这些狐假虎威之辈,真正重要的却是他们身后的靠山。那些小民百姓平素连衙门的师爷也视作大人物,更何况眼前这位乃是手掌直隶一省生杀大权的总督大人。那位粥铺的老板神态更是夸张,眼睛时时瞟向身后的粥铺,显然是打着让总督大人题词的主意。看着跪在下头神色各异的人,卫疆联也没有兴趣再搅和下去,直截了当地把自己带来的两个小厮唤到跟前,也不盘问眼前几个诚惶诚恐的差役,带着那小女孩径直回衙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