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除了极个别的逃逸之外,街上躺满了不停呻吟的混混们,那场面说不上太惨烈——如果是两帮人对砍杀得头破血流那才叫惨烈,现在两个人扫倒一片,怎么看怎么有种假大空的浮夸,这时候要有路人路过,一定会认为又有哪部制作经费紧张的网剧开拍了。
虎头哥、豹头哥和刀疤脸在整个过程中并没有受到过多的骚扰,这时也还站在那里,手里夹着烟,就是表情已经不再谈笑自若了,他们可能这辈子也再自若不了了,有过重大心理阴影的人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会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脆弱一些的会一辈子陷在阴影里不可自拔,这三位看外貌是偏外向,应该不会就此终生一蹶不振,但至少目前看很够呛,他们目光呆滞、身体僵硬,有种糙汉子遇鬼后既想逃跑又想炸毛的矛盾冲突感,好在他们谁也没炸毛,因为仅剩的理智在告诫他们:不要和随便就能挑倒100多号人的人炸毛,没用!
王小军走到三人跟前,先把虎头哥嘴上已经烧到过滤嘴的烟屁拔下来扔了,然后问他:“你有什么感想?”
虎头哥眼中含着热泪,忸怩道:“好害怕!”
恶棍在比他势力更大的恶棍面前或许还要逞凶伪装,但在上帝面前就会直抒胸臆,虎头哥现在就纯洁得像个孩子。
“你俩呢?”王小军又问豹头哥和刀疤脸。
豹头哥麻木地指指虎头哥,表示自己感同身受。
刀疤脸义正词严地说:“其实对这个结果我是有预感的,我今天本不想来的——”他叹了口气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反正一切都晚了。”透着那么心灰意懒。
王小军跟胡泰来商量:“你说咱俩还用象征性地揍他们几下吗?”
胡泰来微笑道:“算了吧,杀人不过头点地。”
王小军点点头,又问三个人:“以后还约吗?”
虎头哥这会终于缓过点劲儿来了,露出了那种黑社会大哥的暴戾狠辣之气,咬牙道:“再约我是你养的!”
豹头哥附和:“你养的你养的!”
刀疤脸淡淡道:“不约,爸爸我们不约!”
王小军道:“还是那句话,以后有事直接找我,能做到吗?”
三个人一起发狠地点头,随即又使劲摇头,点头是妥协,摇头是表忠心。
“走吧。”王小军冲唐思思招招手,三个人又勾肩搭背地出了街口,打了辆车直奔了火车站。
虎头哥他们目送着三个人离开,虎头哥点了根烟吸了一口,怅然道:“我忽然有了种虚惘的感觉,咱们在道上打打杀杀那么多年,有意义吗?”
豹头哥也点上根烟道:“如果年轻的时候我就遇着这俩人,我可能会选择去当个律师或者医生。”
……
王小军他们经过一番折腾,还算顺利地登上了开往成都的火车。
在座位上,王小军摸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拿起了唐思思给胡泰来准备的那袋吃的,他从里面不断翻出果冻、话梅、山楂片来扔在一边,最后捏着空空的袋子无语道:“大姐,你这里硬是连盒泡面也没有啊!”
唐思思脸一红道:“我买的都是我爱吃的嘛。”其实这一下午加一晚上闹腾,她和胡泰来也都饿得够呛了。
“好家伙,你的爱好都挺开胃啊。”
唐思思喃喃道:“真应该把我师父炒的蟹黄娃娃菜带上。”
王小军舔着嘴唇道:“我们哥俩刚才在外边打仗的时候你居然在吃炒菜啊?”
唐思思翻个白眼道:“这不是重点好吧?”
“那重点是什么?”
胡泰来惊喜道:“陈长亭答应收你为徒了?”
唐思思瞪王小军:“你看看人家老胡!”
王小军摊手道:“不管你是谁徒弟你也没买泡面啊!”
……
火车离了始发站向成都方向驶去,在经过一架高架桥时一个人影轻盈地从桥上落在火车顶上,这人有一张还算俊朗的脸,就是鹰钩鼻有些煞风景,正是楚中石。
“王小军,你以为这么轻易就能甩脱我?没那么容易,最主要的,你还欠我两张秘籍呢!”他像所有夜行人那样单膝跪在火车顶上,酷酷地说。接着——
“我艹!”
火车钻进山洞,楚中石急忙用狗啃屎的姿势趴下,一个急转弯之后他身子被甩了出去,楚中石身在半空,一手搭在火车顶上,再使一个鹞子翻身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了上面。
火车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惊恐地指着窗外叫道:“妈妈,窗外挂着一个叔叔!”
孩子的母亲往外看了一眼,很随意地安慰她道:“别胡说,大家都睡觉呢。”
王小军抓了一把果冻塞在小女孩的手里笑嘻嘻道:“别怕,大哥哥送你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