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蓦地,手背被蹭了下。
很轻很快,带着热乎劲儿。
容落云像个心虚的小贼,碰那么一下,招惹人似的。“莫再装了,你的手那么冰。”他捻着指腹,音不大地拆穿道,“冷就冷,又没人笑话你。”
霍临风有些赧然,嘴硬道:“何止没人笑话,更没人心疼。”
容落云脱口而出:“我心——”他急急噎住,这酸词叫人臊得慌,傻乎乎为了岔过去,竟学舌吐出句更酸的,“风这么大,吹得我心踉踉跄跄。”
霍临风笑得肩膀乱耸:“我是挺大。”
荤话一出,容落云在黑暗中翻脸,翻完脸又翻个身,大你娘个头,那冷着罢,没准儿还能缩缩。霍临风止住笑意,装傻道:“小容,怎的了?”
探出手,他敲门似的敲敲对方:“我只说我挺大,没有说你小的意思。”
容落云在被中乍惊,受了奇耻大辱:“放你爹定北侯的屁!”他竭力骂道,却因经脉紊乱显得虚弱,一股子逞强味儿。
霍临风生怕这人伤着内里,忙转移道:“也不知我爹收到信没有。”
单这一句,容落云安静了,背着身不知在想什么。过去一会儿,风雨的势头未减,他的声响却恢复得很轻。
“你爹,”他试探地问,“长什么样子?”
霍临风回答:“我这般高,被风沙吹得有些黑,精壮非常,眸子更狭长些……”他哥的眼睛像霍钊,他的像白氏。
容落云“哦”一声:“那你爹,佩什么样子的剑?”
“鎏金的鞘,剑刃……”霍临风说着停住,似乎明白过来,然后颇觉无奈地问,“你怕哪日寻仇,认不出我爹吗?”
容落云顿时冷傲:“问问不行吗!”许是语气不善,说罢,床边猛地冒出一双绿眼睛,那小畜生潜伏听着动静,龇牙冲他嗷呜一声。
他唯恐挨咬,出溜进被窝蜷缩起来。
霍临风倾身一拎,把狼崽丢到床尾,正好让小畜生给自己暖脚。无事后,才发觉彼此挨住,他张手就能禁锢这一团。
寒意侵身,他本能地向热源依靠,先挑开被角,探进去,摸索着,直到触及被中的身体。轻轻抓住,一寸一寸地贴附靠近,最终彻底鸠闯鹊巢。
而一旦进去便松开手,他的手太凉,不知道往哪儿搁。
容落云本来寻常地蜷着,此刻僵硬地蜷着,他挨着对方,犹如挨着一堵冷冰冰的墙。他禁不住琢磨,不是要做君子吗?不是非礼勿碰吗?
心中明明挖苦,却反过手,循着凉气儿捉住霍临风的。“傻子。”他嘟囔一句,捉着那手往身前拽,拽来了,然后解开封腰和绳结,偷偷松垮了衣裳。
霍临风心跳扑通:“你做什么?”
容落云勾着那手:“我、我给你暖暖。”撩开层叠衣衫,他把那手塞进去,贴住自己肚腹的皮肉,相触那一瞬冰得他狠狠一抖。
霍临风哪受得住:“容落云!”近乎咬牙切齿。
容落云哆哆嗦嗦:“冬天,长安下好大的雪,娘亲给我堆雪人,冻僵了手。”他像讲故事一般,“我爹就这样……给娘亲暖着。”
霍临风紧紧覆上去,贴着容落云的脊背,嗅着容落云的青丝,从后将人包围起来。什么煎熬,什么纠结,他在此情此景下顾不得那么多了。
“容落云,闭上眼睛。”他说,“当成一场梦。”
容落云听话地闭上眼,无意识地重复,一场梦……
霍临风蛊惑道:“梦里很干净,只有我们两个。”他在那平坦的小腹上用力一揉,惹得对方低呼,而后恶劣至极地引诱,“你会着凉的,换个地方帮我暖热。”
“哪里……”容落云形如酒醉,满心迷茫。
霍临风道:“用双腿,夹住给我暖。”他探下手去,骗对方昏昏入梦,自己却清醒地干着禽兽行径。不多时,容落云的僵硬土崩瓦解,眯着眼儿,彻底软在他怀里头。
待手掌暖得热了,湿了。
他轻轻地,亲了下对方的额头。
这场大雨持续整整一夜,浓云不散,直到辰时仍灰蒙蒙的。
冷桑山下没了路,积水成片,山石滚落,还有连根拔起的树木。军帐内,毡毯都被浸泡得软了,霍临风合衣醒来,蹚着湿泞行至帐外,拂面满身雨水。
他吊嗓子般:“胡锋!”
胡锋闻声露头:“将军,何事吩咐?”
霍临风道:“吹响号角,所有将士集合,穿好铠甲。”他吩咐完折回帐中,径自取下自己那身,刚换好,瞥见床上的被窝微动。
容落云破壳而出,惺忪地望来。
“吵醒你了?”霍临风温声问道,又翻出一件披风踱至床前,“福祸相伴,这雨不仅拖延工期,甚至连路都给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