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睢阳的人?”男人明白了,点点头。
“是!我南下寻亲,错过了睢阳的战役,我没办法跟我的弟兄们并肩作战,但我绝对会替他们报这个仇!”说起睢阳的弟兄们,骆从信还是咬牙切齿。
“错过是种幸运,别难过,孩子。”男人出声安慰,面露一种悠远的沧桑。
“我要跟他们死在一起!”
韩仰玉瞪了骆从信一眼。昨晚还说好两人要死在一起,现在他脑袋里只剩他的那些弟兄了。
要死不会跟我一起死吗?韩仰玉心道。
“那这位小兄弟呢?”男人看向韩仰玉。
“我要跟他死在一起。”韩仰玉指指骆从信,不服气地说。
好吧!以前都是从信追着自己跑,这一次,就让自己委屈一点好了。
他瞪了身旁的男人一眼。瞧从信毫不保留的笑开,十分喜悦,心里更有说不出的气愤。
“有你们这些奋勇争死的好汉,大唐何愁没有太平日子可过。”问话的男人很欣慰,他顺顺胡须,展露微笑。
“不过,战争已经结束了,你们回家去吧。”
“结束了?”两人一齐大吼,不敢置信的表情溢于言表。
“没错,结束了。”
“但是……这令牌……”
“交给我。”男人有股凛然不可抗拒的气度,他这么一说,骆从信便不由自主将令牌交了出去,像了却一桩心事。
将令牌交出去后,骆从信转头,与少爷四目相对,两人依旧不敢相信,怔怔地凝视对方。
战乱已经结束,他们再也无须分别。两人都被这个思绪涨得心满满的,说不出任何话。
男人趁他们还没能回到现实的当头,消失在门后,等他们回过神来,周遭已经空无一人。
“我们是作了一场梦吗?”骆从信拍拍自己,想把自己打醒。
梦中的他们,年轻气盛,急着上战场去挥霍自己的生命,以证明自己是两肋插刀、为朋友在所不惜的好汉子;现在梦醒了,发现其实他们可以不用如此伟大,可以如蝼蚁般苟活下去,继续庸庸碌碌的人生。
天!不用当个烈士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好。
“哈哈……”
“哈哈哈……”
不知是谁开的头,自第一声笑声后,就没有人停得住。
他们的笑声远远传了出去,穿越整条街,惊动了重建家园的人民,瞧着两个年轻人不知为了什么狂笑不已,周遭的人先是讶异,后来也跟着欣慰地笑了。
这座城,好久没有听见笑声了。
能重新找回笑容,幸福也将不远了吧?
“我们好像做了一件傻事。”韩仰玉拍着大腿笑。
“对啊!笨死了!”骆从信笑得捧住肚子。
以为上了战场必死无疑,所以他们把一辈子可能会说的肉麻话全说完了。
现在想起来,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少爷,你一路上过来,都没有听说战乱结束了?”
“我只忙着赶路。你呢?你什么都没听见?”
“我在想你,少爷。”一路上想着被他抛下的韩仰玉,骆从信恍恍惚惚赶着路,直到与少爷重遇,又面对少爷的指责,哪有心思去管周遭欢天喜地的景象?
“对不起,少爷。”骆从信歉然道,都因为他的冲动,所以让两人白跑了一趟。
“有什么好道歉的?”拉起骆从信的手,韩仰玉轻轻一笑。
三月烟花灿烂,他们可以在春天的景色当中回乡,划过悠长的运河,在垂柳夹岸、新绿满眼的景致中顺水而下。
他们这次,再也无须拆柳道别。
“少爷,您身体还好吧?”伸手探向少爷腰际,却被打了回来。
“你说呢?”韩仰玉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白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
都过了这么长一段路,现在才想起啊?
“我下次会小心的。”
“没有下次了。”韩仰玉故作恼怒地说,骆从信脸上露出喜悦的微笑。
人家不是说,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吗?他暗自在心底作了个鬼脸。
韩仰玉凝视他,依稀见到一个小男孩探头探脑进他的书斋,不客气地将豆沙糕一把塞入口中,然后天真地看着被声响惊动的主人。
“好吃!”
看着罪魁祸首脸上无辜的笑,糕点的主人什么气也发不出来,反而向他招了招手。
“过来,我这里还有。”他用红豆糕成功引诱到贪吃的小孩。
男孩大口大口地吃着点心,他则帮他抹去脸上的馅渣,亲切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骆从信。”
“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你是少爷。”
知道他是少爷,还敢这么大胆的偷东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