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原来是令姊也在车上。那就是了,如今我那王府里少了个女主人,接待她就多有不便了。”说到这里,晋王便含笑收回了目光,冲陈衍点了点头,“那我也不勉强,你就送令姊到东安门去吧。话说今天当值的当是杨大人昔日旧部,当不会留难,通传之后当可入见。倒是皇贵妃这几日身体不适,也不知道能否接见,至于九姑姑,多半是在贤妃娘娘那儿。”
这一番解说之后,陈衍自然是连声道谢,待到行礼目送人离去,他方才转身回来。打开车门小心收起卷帘,他利落地登上车,结果还没坐下就看到已经醒得炯炯的陈澜。见她抱着大氅没好气地看着他,他便嘿然一笑,放下卷帘就吩咐外头关上了车门。
“姐,你醒了?刚刚的话都听到了?”
“不但听到了,也都看到了。”陈澜把大氅递过去,督促陈衍穿好了,这才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三年?虽说之前就见识过了,可看你刚刚有板有眼的沉稳样子,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过,晋王的样子也变化极大。”
“自然大,他在皇陵足足被撂了一年,回京之后又是荆王殿下最风光的时候,要是他还像从前那样只知道装样子,东宫之主早就定了。”
陈衍的声音一下子压得极低,沉吟了一会又开口说,“罗师兄回来之后,就出了内阁转六科廊,去年转吏部文选清吏司掌印郎中,今年则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今科春闱更是奉旨巡阅考场。虽说是和荆王殿下交往并不多,但因为江南之事,难免有些撇不清。至于萧世子,则是奉旨管带府军前卫幼军,那至今未定的婚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紧盯着,媒人险些就要踩破了镇东侯府的门。别人都说,他们俩是荆王的文武双璧,可即便这样,大多数文官都是偏向立长,所以东宫迟迟未定。这不,因为缅甸那边突现不稳,所以威国公大约要离京了。”
之前人在江南,哪怕是消息畅通,但不在京师,很多敏感的东西就不能写在书信上,因而此时此刻听着这些,陈澜哪里察觉不到其中的重重危机。还不待她细想,陈衍就笑嘻嘻地为她扶了扶头上的一支簪子。
“只不过,咱们侯府如今当家人不在,老太太不管外务,我年纪小,再加上大表姐已经过世了,所以连带韩国公府在内,咱们两家都是不掺和这些事情的。为了这个,晋王殿下也不知道堵我多少回了,不是为了我和他好歹是亲戚,而是为了师傅是皇上最信赖的人。今天师傅不在家,多半是为了躲这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只可惜我对他说你是从东安门入宫,西苑我还有通籍,这大内禁宫我就进不去了。”
“也不见你和公主府的门房问问清楚,为了躲人,你就信口开河就说了那么一通话,这胆子也太大了!”
“习惯成自然,习惯成自然。再说,这不是怕那位殿下死缠烂打么?”陈衍打了个哈哈,往外看了看就立刻岔开话题道,“师傅这儿距离东安门就是近,瞧,这已经是东安门大街了,转眼间就要到了。”
陈衍那避重就轻的习惯陈澜哪里不知道,此时眼看就到了,教训已经是没了机会,她自然只能就此作罢,只少不得瞪了他一眼。等到马车停在了东安门外,她就只见陈衍跳下车之后熟门熟路地下去兜搭,不消一会儿,就有一个中年太监跟着他到了车前。
“海宁县主,安国长公主进宫之前曾经嘱咐过,若是您到了,就请从东安门入宫。长公主不是在咸阳宫就是在长乐宫,小的给您引路。”
那中年太监把话说完,陈衍就扶了陈澜下来,又笑着说道:“姐,这位是万公公,如今是御用监奉御,为人稳妥可靠,有他在我就放心了。再说,云姑姑也能随着你进去。”他说着就斜睨了那万公公一眼,“万公公,我姐姐可就拜托你了。要出什么岔子,你可知道后果。”
“是是是,四公子就放心好了,海宁县主那是金枝玉叶,小人必定尽心竭力伺候。”
陈澜又不是头一回入宫,只这会儿看着陈衍竟是对那万公公千叮咛万嘱咐,仿佛生怕她在宫里吃了什么亏,她不禁哑然失笑。从前都是她犹如母鸡护小鸡似的护着陈衍,这一次回京竟是调转了过来,小家伙竟不止是嘴上说说,而是货真价实从行动上表现出自己的可靠来。
尽管瞧着有趣,可她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在脸上露出什么端倪。直到随着万公公一路进宫,见这位陪着小心端着笑脸,而在一路上遇见其他低品小宦官行礼的时候却只是略一点头,她就知道这位在宫里想来是有些身份,因而又走了一箭之地,她就仿佛漫不经心似的问道:“我好几年没回来了,如今竟是不认得人,万公公是御用监的人,想来该识得夏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