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就是那个人称木老大的?”
江氏一下子就想了起来,沉吟一会就点了点头。想到这个,她少不得和陈澜低声商议届时的一应事宜,一时间竟是忘记了别的。婆媳俩就这么一路心无旁骛地说着话,直到一阵鞭炮声骤然响起,两人才同时惊觉过来。
陈澜更是几乎一下子站起身,脑袋撞着车厢顶才又坐下了。好在此时车也已经停了,外头的驾辕马稳稳当当,她拉开窗帘往外看去时,恰恰好好就看到对面那座八字墙以及高高的石质牌坊,再往内则是一座气派的门楼,阳光下的牌匾上赫然是两江总兵府几个金漆大字。
知道是到了地头,她更是着意观察了一下四周,见四周那看热闹的人群并不似往日常见的闲汉,反而是不少身着绫罗绸缎的,而维持场面的也不是府衙县衙的差役,而是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兵丁,她不禁更觉得别扭。直到那鞭炮声终于停顿了下来,静止的马车复又前行,她才缓缓放下了窗帘,一转头就看见江氏也正把帘子放下。
“没想到这么大的阵仗,幸好全哥不在,他早说了要低调些,看到这排场说不定又要冷脸了。”
看到江氏无奈地摇了摇头,陈澜就笑道:“他哪里是真的没事就甩冷脸,今天看样子是造势,指不定还要立威,他就算知道了,也顶多是事后算账。那么多绫罗绸缎的人站满了一条街,明天传扬出去,街头巷尾又能议论上好几天,要造什么势头就都足了。”
“也好,之前让咱们受了那么多折腾,如今寒碜寒碜他们,也解了心头那口气。”
江氏说是这么说,等到车马在二门停下,她紧跟着陈澜下了马车,看到那满院子恭恭敬敬垂手而立的莺莺燕燕,仍然是吓了一大跳。和之前在扬州府时赴宴的几回不同,这一次一个个贵妇都打扮得相当得体,无论衣裙还是首饰,都透着那么一丝含蓄的意味,偏生态度却比之前更是殷勤。她还没站稳,一群人就簇拥了上来行礼,一个个名字轮番上来,她一恍惚就前听后忘,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上了前来,她才回过了神。
“杨太夫人,海宁县主。”
和别人一口一个太夫人,一口一个杨夫人相比,艾夫人的称呼自然是显得不同寻常。江氏倒没在意这个,因之前艾夫人在万泉山庄时来过好几回,和陈澜相处得倒也不错,她自是客气地和人寒暄,而陈澜却等到那一番客套完了之后,方才淡淡地说:“所谓县主,一旦嫁为人妇,人前称呼就随了夫家,艾夫人乃是金陵书院的山长夫人,不会不知道这道理。”
江氏没料到陈澜竟突然在称呼上头较起真来,一时有些糊涂。可是,见艾夫人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眼神里头仿佛还藏着什么她看不明白的东西,她到了嘴边预备打圆场的话立时就吞回了肚子里。至于其他的贵妇们已经是冷眼旁观了这好几天,哪里会不明白这会儿的针锋相对所为何来,大多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动步子。不多时,艾夫人身边就空了。
“是我一时记岔了,竟是改不过那称呼来。”艾夫人在陈澜清冷的目光下,好半晌才强子一笑,“杨夫人大人大量,不至于就因为一个称呼,断了咱们之前的情分吧?”
陈澜在侯府里头挣扎的那一年里,早已经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然而,此时此刻面对这么一个女人,她却头一回想要任性一次,当下直截了当地说:“艾夫人说情分,我可担当不起。若非我家老爷吉人自有天相,否则按照坊间流言,哪里还有幸理?”
说到这里,见艾夫人面色更加发白,胸前更是剧烈起伏,仿佛在死死按捺一般,她就再也不理睬这么一个人,扶起了江氏招呼了其他夫人们入内。艾夫人孤零零地在那儿站立许久,终究是深深吸气吐气平复了心情,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就昂起头预备跟进去。然而,让她预想不到的是,顺着二门的那条甬道才进去不多远,她就看到一个人从拐角处往自己这边迎面走来,面目隐约有些熟悉,仿佛是陈澜身边的一个妈妈。
“艾夫人。”柳姑姑到了近前,客客气气地一屈膝,随即便一字一句地说,“刚刚人多,我家夫人说话不方便,所以让奴婢转告一声。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艾夫人您在后头挑了多少事情,总应该心知肚明才是。”
艾夫人原本还能够维持住刚刚好容易才缓转过来的面色,闻言之后不免又是脸色铁青。见柳姑姑说得云淡风轻,她不禁冷笑了一声,继而咬牙切齿地说:“告诉你家夫人,别以为她就这么赢了。强龙不压地头蛇,胜负输赢还难说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