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百户实在是辛苦了。”听明白这番话,柳姑姑的态度又客气了三分,含笑万福行礼道,“夫人就在楼上,不知道你此来是……”
“带的是安国长公主手谕。”说完这话,钱能又解下腰边一枚银牌递给了柳姑姑,“这是在下随身符牌。”
柳姑姑验看了一番,情知这确实是锦衣卫无疑,自是匆匆往上通报。而这画舫通透,适才这番话二楼也已经听得清楚,梁太太就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又轻声对陈澜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先避一避吧。”
陈澜起初看这架势,听这来人通名报姓,还以为是天子捎了什么东西来,可又对如此这般径直追到瘦西湖上来有些纳闷,此时听说是安国长公主的书信,心底自是狐疑更甚。这会儿梁太太既然愿意退避,她自然是谢过,随即就接过了长镝递过来的帷帽,起身出门下了楼。
那钱能听到楼上动静就立时低下了头。果然,不多时,楼梯就传来了不急不缓的下楼声。眼角余光扫见了那些华美刺绣的衣袂裙摆,他自是立刻解下身上背着的那个长条物事,又单膝跪下将其双手高高捧了起来。
“卑职锦衣卫带刀百户钱能,拜见海宁县主,并携安国长公主手谕。”
陈澜瞥见这画舫的几个船工躲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再见这锦衣卫百户如此郑重架势,不禁觉得有些头大,但少不得亲自上前接过。
入手之时,她只觉得这一长条物事颇有些分量,绝不只是什么书信,因而心里更觉奇怪。只这样的东西拿着不好说话,她不得不先让柳姑姑拿着,这才问了那钱能几句,孰料来人守口如瓶,除了奉命走这一趟送信,其余竟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既然问不出来,陈澜也就不费那个劲了,客客气气说道了两句,又谢了一声,就眼看着其上了小船,以几乎和来时差不多的速度飞速离去。只在那船影人影几乎全都消失在烟雨之中时,她才陡然之间想起了一件事。
今天虽是天气不好,但湖面上却是好几条画舫,来人怎么可能轻易找到她的这条画舫?若是真按照刚刚过来时那般吆喝发问,只怕这会儿湖面上其他那几条船都知道她正在瘦西湖上!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禁微微抽动了一下,情知那位锦衣卫百户绝非仅仅是面瘫。
有了这么一档子事,陈澜和梁太太相约了有空再过府叙事,旋即就让画舫回航。待到从万泉山庄的后院码头下来,她立时直奔了雨声斋西屋。见江氏半坐着,正打算由庄妈妈服侍着吃药,她赶紧快步上前,接过庄妈妈手中的药碗,又顺势坐在了床头。
“怎么就回来了?难得梁太太邀约,你也该出去散散心。”
“要散心有的是时候,如今哪有那闲情雅致。”陈澜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服侍了江氏喝完这碗药,她便把药碗搁在了一旁的小茶盘上,这才冲着婆婆露出了一个笑容,“不过,要说今天出门,却是得了一个一等一的好消息,娘,您看,这是叔全的信!”
江氏闻言一愣,见陈澜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塞到了手里,她的呼吸一时急促了起来,甚至觉得一只手异常沉重。自从杨进周回京,接着又成了婚,从前那种咬牙苦熬的劲头一松懈,如今再面对这样沉甸甸的压力,她就不复从前一人独守陋室时的镇定了。紧紧抓着那封信,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就抽出了里头的信笺,展开之后逐字逐句地全部读完,她这才重重一靠,那沉重的分量甚至压得大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没事就好……”
长长舒了一口气,她一下子撒开了手,也没注意到陈澜很快就把信收了回去。等到陈澜凑趣地说了些今日在湖上的所见所闻,又提了那个乘风破浪似的出现在眼前的信使,江氏不知不觉也笑了起来:“竟然是这样的大架势……你还没看过长公主给你送来的东西?哎,别只顾着我这个病人,赶紧去瞧瞧,要是什么好玩意,带过来让我一块看看!”
陈澜自然笑着答应了。待到去了东屋里,就只见柳姑姑已经把那长条包袱放在了大案桌上。她上前将其解开,见那竟是一个长条锦盒,打开一看,就只见里头躺着一把长剑,那皮质剑鞘的中央,赫然是缀宝凤纹,镶金嵌玉,总而言之,和平日里安国长公主的习性大不相同。莫名其妙的她见木盒里头还有一封信,连忙拿出来拆开。
“阿澜,京城万事皆好,阳宁侯太夫人身体康健,小四更素来机敏伶俐,勿念。此番信去,其一捎去吾当年佩剑,因是先父所赐,所以镶金嵌玉,平日束之高阁少有使用,想来于你别有用处。其二,小四曾经有言,酒醋面外厂金太监对他言说,宫中入药用阿芙蓉膏日多,此药来自海外,汝人在江南,如有所知,切记立时回信。其三,威国公夫人喜得贵子,我如今尚未有动静,且周王夫人季氏也诊出身孕。当此之际,惟愿汝能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