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拜见夫人。”
“回来了?”艾夫人这才抬起头来,上上下下打量着江老族长,这才露出了微微笑容,“看你这红光满面的样子,大约是事情有几分准了?”
“尚未答应,但只听那口气松动,应当挺不了多久。”江老族长见艾夫人身在自己江家的产业中,此时此刻竟是连声请坐都不说,不禁暗自咬了咬牙,面上却越发恭敬,“都是夫人提点,江家如今才有脱离困境的机会,老朽代江家上下拜谢夫人恩德。”
“感谢就不用了,只是合则两利的勾当。”艾夫人淡淡笑了笑,目光紧跟着就落在了江老族长手中的那信函上,“倒是你拿着这封信来见我,怎么,是哪里来的要紧文书?”
“是肃州阳宁侯送来的。”江老族长双手递上了信来,又说道,“自从阳宁侯出镇肃州,前前后后送来了三封信,这是第三封,刚送到,老朽还来不及看。前两封上倒是只稍微提了提杨家不可能忘了先前的事,但却极言江氏现状窘迫,让我小心提防族中小辈夺权。老朽最初还不以为然,结果竟是为其料中。如今他又送了信来,不知道又要说什么,老朽不敢自专,故而只能向夫人请教。夫人乃江南赫赫有名的智者,必能为老朽解疑。”
这一次的奉承无疑是搔到了艾夫人的痒处,之前那若有若无的笑容终于变成了一丝欣然。她伸手从江老族长手中接过信来,拆开封口取出那信纸,一看竟是薄薄的两张,就轻声笑说阳宁侯倒是言简意赅,待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她那笑容顿时更深了。
“这位阳宁侯倒是一位妙人,直接就把他的侄儿侄女给卖了,出的主意倒是与我如出一辙!”她伸出左手把信递还给了江族长,这才眨了眨眼睛,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竟是更显出了几分妩媚的风情,“他说,京城侯府如今说是老太太当家,但老太太偏疼嫡孙子,如今都是海宁县主的嫡亲弟弟陈衍在外头奔走。过了明年陈衍就十三了,算是通人事的年纪了,可定下婚事身边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总是不好。毕竟,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江老族长一边听一边一目十行地将这封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眉头也随之舒展了开来,到最后把这封信往袖子里一塞,这才又冲艾夫人拱了拱手:“那夫人的意思是……”
“这样对你有利无害的事情,还有什么好想的?回信写得含糊一些,不要被人拿着这亲笔信当成了把柄,然后再选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不不不,让我再想想。”艾夫人顿了一顿,随即双手一合,又笑了起来,“他那样小的年纪,找那些青涩的小丫头不管用。选一些十六七通了人事的,好好调教。要我说,比起内宅要守无数规矩的侧室来,还是外室管用……只要把那位哄好了,却是比阳宁侯管用得多。须知阳宁侯和太夫人有仇,日后太夫人手中的家业,极有可能便是在那陈小四手上。”
待到江老族长从屋子里出来,已经早就过了饭点。回了自己屋子,小厮提着饭盒送上饭菜来,他只是心不在焉随便用了一些,随即就摆手吩咐撤下,又叫了一个心腹管事来。
“我大约要在扬州多停留一阵子,你吩咐下去,让南京那边的人好好看着老大和老大媳妇,别让他玩什么花招!至于江四郎,放出风声去,我不管他是不是下去收蚕丝,让他立马来见,否则我就开了祠堂,把他开革出去,到时候别怪我不留情面!”
“是。”那管事闻言面色一紧,慌忙低下头去应了一声,旋即偷觑了上头的人一眼,好半晌才低声说道,“老太爷,七老爷在前头打转好一阵子了,一直在打听您心情如何。瞧那样子,似乎是想要求见……”
“这个没用的孽障!”一说起自己的儿子,江老族长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喝道,“让他别转了,赶紧滚进来见我!”
那管事赶紧退出了门,才只一会儿,就只见一个四十出头身穿杭绸绣着蝙蝠云朵喜从天降纹的交领衫子,下头是一双簇新的乌头履,跨过门槛一溜小跑地上了前来。隔着江老族长几步停下,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瞧了瞧脸色,随即才往前又挪了一步。
“爹。”
“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江老族长一看儿子这样子就来了火气,不禁大声呵斥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别这么脓包!”
“是是。”江七老爷在父亲面前是向来抬不起头的,被这么一训更是没了脾气,“我只是想说,杨进周如今压根没有嫡子也就算了,可我膝下倒是有两个庶女,可嫡女也是没有。家里头那位也已经四十出头了,若真是不行,难道再娶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