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人不见了,江氏久经风雨,自然不会立时往最坏的方向考虑。只听到外头又是一大帮文武官员全都来了,她的面色不禁为之一沉,随即冷笑道:“好啊,那边刚传来了不好的讯息,这边就兴师问罪来了,倒是配合得好极了!上次是你和全哥一块出面,这回男人不在,自然是我们娘俩齐齐应付。来,阿澜你扶着我,我们去见那些个位高权重的大老爷们!”
“这……”陈澜知道外间大动静必定不能全数瞒下,所以才先来见江氏言语一声,也免得婆婆届时追问起来。此刻见江氏站起身,她不禁有些着忙,“娘,外头人太多,几位御史更是最擅长打嘴仗的,那些硬邦邦的顶撞绝不好听,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别的时候我都依你,这一回不行。什么难听话我从前没听过,这次都接着就是!”
眼见江氏犯了执拗,陈澜又苦劝了两句,见实在是无法,只好依言照办。婆媳俩又换了一件褙子,这才一块出了门。为了以防万一,陈澜还招来红螺额外吩咐了几句。等到了那水榭,两人尚未进门,就听到里头传来了阵阵激烈的言辞。
“这官员上任也是有个期限的!如今前任两江总兵走也走不得,他人却不去上任,还把老婆老娘都安置在扬州,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荆王殿下那样的天潢贵胄,分明是跟着他下了扬州遇刺,他却坚持不认,那边淮安的官船上根本就没有人!这样大的胆子,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说是去了什么刘家庄,可分明有人看见他在南通出没,还鬼鬼祟祟和码头上的几艘船接触密切。各位大概还不知道吧,南通的码头就在昨天,刚刚被一片大火烧成了灰烬!”
听得这些言语,陈澜不禁侧头去看江氏。见人虽面无表情,但嘴唇已经紧紧抿在了一起,两只放在腰间的手也正紧紧握着,她不禁心头大恼。随着红缨上前揭开了那帘子,她扶着江氏跨了进去,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果然发现了几个没见过的生面孔。
“杨太夫人,杨夫人。”
尽管刚刚还在背后大放厥词,但如今是两位女眷当面,众官少不得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今天来的这些人里头,无不是断定杨进周人不在此地,此时见到江氏和陈澜,心中自是更确信了。尤其是此前才吃过瘪的浙江巡按御史周泰同,见礼过后就抢先开了口。
“不知道杨大人可在?”不等陈澜接话茬,周泰同就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此行是从淮安拐到了刘家庄那边,压根就不曾见着杨大人,随即又快马加鞭去了一趟南通,这才刚回来,浑身骨头也几乎颠散架了。还望杨太夫人和杨夫人莫要拿出搪塞人的话。”
“搪塞?”江氏哂然一笑,随即慢悠悠地说,“有道是男主外女主内,这男人们入朝为官奉旨办事,有几个是和家中女眷商量大事的?周御史既然是天子信臣,想来也不会因为从同僚那儿打听不出事情来,便冲着其高堂妻子下功夫吧?休说我和媳妇从不管男人们的事情,于他的下落并不知情,就是知情,冲着这机密两个字,也不是能随口透露的。”
“杨太夫人!”此时开口说话的,却是金陵知府吴应,他欠了欠身,满脸郑重地说,“因为杨大人不曾前去上任,前任两江总兵不得卸职,这交接不能办理,兵事军务等等千头万绪又该如何?”
说到这里,他就慢悠悠地说:“不过,既然当初有人把偶园的那位认作是荆王殿下,而杨大人却说那是自己同行的一位世家公子,两江总督冯大人和巡抚叶大人已经亲自带着人去偶园了。若是,自当拜见之后叩询真相;若不是……奉旨巡狩江南的荆王殿下如今不见踪影,纵使杨大人并非与其同行而来,遇着这样的大事,他是不是也应当协同彻查?而且,那位寄住在偶园的公子,是不是也该说明一二,缘何放任那种风声流出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无疑是赤裸裸地把所有东西都摊到了台面上,一时间整个屋子里一片寂静。陈澜瞧见平江伯方翰和南京守备许阳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打算作壁上观的态势,心里哪里不明白他们的想法,当即搀扶着江氏的手微微一紧,果然婆婆就淡淡笑了笑,没接那话茬。
“吴大人所言上任事宜,原是没有错,只上任之事一有事急从权,二则是期限有长有短。我家老爷从兵部办关领上任事宜的时候,期限便是……六个月。”陈澜见众人一下子为之哗然,便颔首笑道,“诸位若是不信,可去兵部打探。只这事情前任两江总兵该当知晓,至于为何不知会诸位,倒是奇怪得紧。至于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