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胡说,你怎么能和我这粗手粗脚的比?”
江氏被陈澜的话给逗乐了,嗔着骂了杨进周一句,就不知不觉被陈澜拐到了别的话题上。因又说起了晚上的守岁和散赏钱,继而提到了今年庄子上的收成,还有家里的收支盈余等等,婆媳俩便渐渐算起了帐,刚刚那一番事情却是默契地被她们丢到了脑后。
直到傍晚,杨进周才回了家来。只不过,陈澜任凭怎么看,也没法从他的脸色上头看出什么端倪,江氏也是端详了好一阵子,最后不得不气馁地说:“你呀……别藏着掖着,你媳妇之前已经劝了我好一阵子。哪怕有什么再大不了的,你也直说就是。”
“娘,十五老爷这一回不是一个人上京,是带着一家子一块上来的。”杨进周见江氏满脸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这才解释道,“说是一大家子,但也就是他夫妻俩和一双儿女,再加上两个仆人。我多盘问了两句,十五老爷本来还想死撑的,可禁不住我要拂袖而去的样子,终于道出了实情。原来,这一次族里闻听咱们家仕途正好,于是漕河封冻前就派了七老爷和他一块上京,可后来觉着京城情势不妙,就在德州停了好一阵子。后来听说别人都有,唯独我没封赏,还被解了两桩差事,那位七老爷立时带着人回去,因十五老爷执意要上京,七老爷这才把原来的那份礼物拆出了一半,让两个妈妈跟着十五老爷上来送礼。”
杨进周一口一个七老爷十五老爷,没有称呼一声舅舅,陈澜自然能听出其中的差别来。而江氏也一直默然无语,听完原委更是冷笑了一声。
“他可有对你说过,这许多年为什么连一封信都没有?”
“是族里一直严令,说什么江家的耻辱,不许有人接济联络。”杨进周鄙薄地皱了皱眉,旋即就淡淡地说,“他还说外祖父过世后,族里主持分产不公,多年来他的日子也过得清苦,若没有年例的银子和米粮度日,那分得的几亩薄田说不定都卖了度日。他也暗地打听过,奈何人收了银子不办事……这一次还是知道我的事,他才起心变卖一切,把一家人搬到京城来。他知道对不起您,只希望咱们能够帮忙说个话,让他们在京城定居,其他的不敢再求。他不想再回去看族长和族人的嘴脸了。”
江氏最初只是就这么听着,可到后来却是气得直发抖,好在陈澜在后面轻轻揉按着她的肩膀,她才终于是挺了过来。
“好,好,真是好极了!”怒极反笑的江氏在扶手上重重一拍,随即长长出了一口气,“幸好我有个好儿子,幸好我如今过得好!打发个人去告诉他,让他明日过来,也不要什么繁文缛节送什么厚礼,我只想见见他这个人!不说这些了,预备过年,大好的除夕夜,别被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折腾得没了兴致,让外头去放爆竹,咱们吃团圆饭!”
陈澜立时答应一声快步往外走去,吩咐了门外伺候的一个媳妇。不消一会儿,命令就一层一层地传了出去,很快,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就传了进来。也不知道是这爆竹声带动了四邻八舍的世家豪门,还是这当口本就是放爆竹的时分,总之只不过一会儿,无数的爆竹声就响彻了已经昏暗下来的天空。
除夕夜历来要祭祖,但如今从前的汝宁伯府被朝廷收回,杨氏宗祠虽留着,可还有众多地皮权属等等问题要族长族老执事等等去扯皮,因而这一夜,放过爆竹之后,镜园之中杨家三口人只是在正堂简简单单参拜了已故世的杨进周之父,随即就回了惜福居。
因统共才三个人,彼此行礼之类的自然而然就免了,倒是一干仆役一个个上前磕头。尽管这镜园重归杨氏统共也没几个月,可这段时日经营下来,内内外外已经整肃一清。而随着汝宁伯世爵被夺,最初被太夫人和郑夫人送来的那一干人里头,别有用心的不是被撵了出去,就是自个瞧着势头不对寻了借口出府,剩下的都是安心干事的。再加上人牙子木老大陆陆续续送来了好几趟人,如今人手已经全部补足,虽还不能说毫无瑕疵,可也已经是井井有条。
所以,这会儿的打赏端的是上下人等最盼望的时候。磕过头后接了早就写上名字一一封好的赏封,精明的人便捏一捏掂一掂分量,而心急的则是退到廊下就迫不及待地拆开了瞧看。总而言之,当差不多清楚了这赏钱的数额之后,内内外外好一片欢喜不尽,歌功颂德声更是在摆年夜饭时还陆陆续续传到了里头。
此时厢房和耳房里头也已经摆好了一桌桌酒菜,平日里贴身伺候的几个妈妈和大丫头则是轮番出来吃饭。如庄妈妈和云姑姑柳姑姑这样平素威权重的,少不得一进屋就被人灌上一杯酒,等坐下之后又有小丫头探问赏钱,却被柳姑姑搪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