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你对我脾胃的份上,我可以为你解说解说。”荆王却丝毫不在意萧朗这咄咄逼人的口气,漫不经心地说,“第一,我不结党,手下没几个私人;第二,我只做父皇交待我做的事;第三,别人如何看我,包括你,我并不在乎;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所谓得偿所愿,不在于野心,不在于才能,而在于气量。好了,想来你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该要什么,我再待下去,只怕外头的人就要急了。你好好养伤,有功夫我再来瞧你。”
站起身时,荆王那口气突然又变得郑重了起来:“镇东侯世镇奴儿干都城,向来是朝廷最东北面的一道屏障,只不过,近期积压在都察院的弹劾奏章就没有断过,想来你也该知道,那是因为在白山黑水一直都用军垦,多年来繁衍生息,这土地的大小已经足以让朝中老大人们惊惧了。若是那边完全自给自足,再也不用靠天津卫的海运,那时候会怎么样?萧郎提要求的时候,还请多多三思。”
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见满院子的人虽是一个个低垂着头,但想来都在偷眼打量自己,荆王心中哂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出来相送的唐管事说着话,很快就到了二门。可是他才出去,那边拐角处就有几骑人,为首的那人一跃下马,扔下缰绳的时候就看见了他,脸上的表情仿佛有些惊讶,但立时就快走几步上了前来。
“荆王殿下。”
“杨大人。”荆王微笑着虚扶了一把,看见杨进周随身的东西就是两色盒子,不禁嘴角一挑,随即就点点头道,“萧世子如今精神还好,你这来得倒是巧了。说起来,你也就跟着大哥见过我一回,居然还记得我,这记性也实在是太好。好了,我也不多话了,告辞。”
见荆王走得爽快,唐管事不禁出了一口大气,但还是亲自送着轿子出去了一箭之地,这才紧赶慢赶地回来。因见杨进周站在那儿若有所思,他赶紧亡羊补牢似的解释道:“荆王殿下是奉旨来探望世子爷,没坐多久就走了。”
杨进周瞟了唐管事一眼,见其紧张得什么似的,想起在宫里唯一一次见到荆王时,周王立时跑过去,兄弟俩牛头不对马嘴似的说了一阵子话,彼此离开的时候却似乎都是高高兴兴的,但要说别的印象,便只有那些传言了。此时他也就只当没这一回事似的,点了点头就跟着唐管事进了二门。直到了那七间七架的后厅正房,见到萧朗那脚上的夹板,肩膀上缠着的白棉布,他才皱起了眉头。
“萧世子竟然伤得这么重?”
“没事。”萧朗不自然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又用眼色把唐管事打发了下去,这才沉声说,“是我见前一次得手容易,便小觑了他们,险些栽了一个大跟斗,这些伤就是教训!将来留了疤痕,再上战场的时候就不会轻敌冒进,对我来说反而是好事……对了,杨兄此来是……”
“一是谢萧世子救下家母和内子,所以略备薄礼。”杨进周见萧朗看着那分开放地两色盒子,仿佛有些不快,便解释道,“一个是膏药,气味大了些,但对于骨折之类的伤势来说却最有效。另外则是家母亲自做的几样点心,家母说,比起其他的谢礼,如此更具诚心。”
此话一出,萧朗立时脸色霁和,随即竟是请杨进周拿过食盒,亲自尝了两块,随即便赞口不绝。等到杨进周面露愧疚,诚恳地就昨夜兵分两路时,竟是让他这个初至京城的世子藏身马车以身涉险而道歉时,他却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杨兄勇武我是知道的,但尊夫人才受过那样的惊吓,你已经担了一份责任,若是再把我那份活揽过去,就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再说,镇东侯世代镇守在外,不似你是皇上一手简拔的臣子,难道你还要抢了我表明心迹的机会?对了,杨兄今日前来,不会只为了先前的事吧?”
萧朗一想到上次被陈澜瞧见自己和荆王同游护国寺,又想起刚刚荆王那赤裸裸的话,突然就牙齿痒痒的,因而不想在这救命之恩上再纠缠下去。果然,他一问这个,就只见杨进周踌躇了片刻,随即声音有些低沉了下来。
“我今日前来,除了谢世子救命之恩,此外却是还有一事相询。听说萧世子在追击奸徒的时候,曾经在宣武门遇到过阳宁侯及其麾下的大汉将军相助?”
……
从午后未正开始,镜园门前的胡同突然就呈现出了车水马龙的态势。然而,一拨拨的人乘兴而来,在门上打了个转便不得不败兴而归。几个门房的态度全都是恭敬而又客气——男主人杨进周去了镇东侯府道谢,两位女主人江氏和陈澜因为昨日的惊马之事,现如今都还在静养,不适宜见客,而家中别无其他能够待客的人,只能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