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果然吓住了那两个军汉,就连那彪形大汉也是呆若木鸡。但下一刻,大汉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脚把人揣在地上,随即提着安仁的领子,正要大喝的时候却首先回头,把两个军汉都赶了出去,随即才回过头来看着安仁,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我是杨提督的哥哥!”安仁抬起头来,竭力露出傲然自信的表情。他对着镜子曾经练过这一幕无数次,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在这样的小人物面前说出来,而不是他想象中的大场面,即便如此,只要错过这个机会,他也许就没有未来了,因此他不得不豁出去赌一赌。
果然和他的预想差不多,那个彪形大汉仿佛是投鼠忌器似的,不但放开了他的衣领,而且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突然手腕一翻亮出一柄匕首,竟是割断了他身上的绳索。此时此刻,安仁心中大定,神态自如地活动了一下手腕,随即就露出了讥诮的表情。
“贪心不足蛇吞象,尊驾若是满意那一千两纹银的谢礼,那就没有现在的麻烦了。”
“你不要糊弄人!天下人都知道杨提督是独子,怎么会冒出来你这么个哥哥?”
“天下人不知道,不代表就没有人不知道。”安仁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镇定了一下激荡的心情,“父亲当年人在宣府时就先有了我,后来蒙冤贬谪,我便流落到了肃州,我身上还有父亲当年的信物!要是我有事,转眼间就会有传闻说……”
“转眼间就会有传闻说什么?”
这狭小的地方突然传来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安仁顿时一下子愣住了。抬头一看,他就发现了那个身披大氅缓缓走下台阶的人。那人身量极高,身材却并不十分魁梧,但随着渐渐走近,一股说不出的逼迫感迎面而来,他甚至觉得喉咙口仿佛噎住了似的。直到那人终于走到了昏暗的灯光下,他才看清了对方的模样,瞳孔猛地一缩。
“你……”
“你不是说是我的兄长吗,怎么,看到我这个弟弟就不敢认了?”
和平日的冷峻不同,此时此刻的杨进周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在熟悉他的人眼中,这笑容里头却带着森然煞气。于是,那彪形大汉几乎不假思索地站起身,躬身行礼之后就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发现只剩了自个两个人,安仁终于觉得胸中涌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双手无意识地在身侧乱抓,可无论如何都抓不到什么可以让他减少恐惧的东西。
“怎么,刚刚在别人面前说的话,不敢在我面前再说一遍?”
“杨……杨提督……”
安仁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在这里见到杨进周。刚刚想不明白的事情一瞬间豁然贯通,而那在彪形大汉面前的侥幸也完全无影无踪。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沁透,这时候整个人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几次张嘴想要说话,却在那刀子一般的目光下冻结在了喉头。
“父亲留下的信物,而且你是在我之前出生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想对我这个弟弟好好剖析明白?”
如果换一个场合,哪怕对上同样冷冽的目光,安仁都有自信能说出那一番预备了许久的话。可在眼下这种要命的关头,他毫不怀疑自己只要再坚持刚刚的说法,对面这人就会化身一头暴熊,把自己完全撕裂了。于是,他本能地一个翻身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地叫道:“杨提督饶命,杨提督开恩,小的是胡说八道,小的都是胡说八道……”
这话还没说完,他只觉胸口一痛,紧跟着整个人就往后头飞了去,一下子撞到了墙上,那种一前一后的巨大冲击差点没让他完全昏厥过去。然而,当那只大手一把捞起了他的领子时,他更后悔的是没能昏过去。
“信物是什么?是谁让你胡说八道的?”杨进周居高临下地逼问了两句,见安仁只顾惊惶地手舞足蹈,他又冷冰冰地问道,“不要想着在我面前玩花招,想当初我曾经提点锦衣卫北镇抚司,如今锦衣卫是没了,但我的手段还在,你消受不起!”
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安仁整个人抖得和筛糠似的,毫不怀疑对方会说话算话。如今他有这样的把柄落在人手中,只要杨进周一句话,那二十大板决计能要了他的性命。电光火石之间,他哪敢承认是自个的私心,索性把责任一股脑儿推到陈瑛身上,闭着眼睛脱口而出道:“是侯爷……是阳宁侯!”
“好,很好!”
杨进周迸出这三个字,随即手一松,看也不看就把人丢在了地上,随即拍拍双手淡淡地说:“那么,暗害家母的人,想来也是阳宁侯主使,你出的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