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有不同,那也有不同。
这次出游,李醒并没有访到听松客。
他在半途上便失了踪。
一个声名赫赫的武林后起之秀,突然间便消声匿迹了。
听松客去过一封信,问李醒为什么没有赴约。李家的人已经习惯了主人的外游,而寄给主人的信,只是收着,无人敢去拆阅。
那信已经蒙上一层灰了,江湖上偶然会有人闲谈中提到,醒月公子久不露面了。
没有人想到李醒究竟是去哪里了。
李醒醒来时有些迷茫。他记得客栈的帐子是蓝竹布,门是向东开。
这里明明不是客栈。
这帐子是黑色的软绸。李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浓厚的黑色,一点点的瑕色也没有,象是一个张开口的夜幕,把人整个儿要吞了进去。客栈不会有这样考究的绸缎铺盖帷帐,他怎么会换了一个地方醒来?
李醒运运气,真力有些不济的模样。
他被人下药了么?
他没来及再想到更多东西,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李醒翻身坐起来,虽然身法有些不甚灵动,仍然较一般的武人快了不知多少。
那人站在门口,定定看着他。
李醒有一瞬间什么也想不到。
那是一双象寒夜星辰的眼,亮亮的,黑宝石一样。
“你醒了?”那个人说:“我很抱歉用这办法请你来作客,我实在是太想见你。”
李醒觉得他可能还是在梦中。
那个人穿着黑色的衣裳,慢慢朝他走过来。
李醒迷惑地看着他。
他专注地看着李醒。
他的唇很温软,与他的眼神不同……
李醒陷入迷乱前,最后的意识,就是那人温软的唇,带着青竹的气息……
漆黑的丝,雪白的躯体,象是暗夜里盛开的白花,妖异而明艳。
李醒不能自已,象飞蛾扑火。
他哀伤地看着他,象是没有明天的那种绝望。绝望里伸出的手,总是捉到一些什么就不肯放手,而且,死死的,纠缠的捉住的,不止是李醒的肩膀和散发。
还有些其他。
李醒在那人的宛转痛吟中,觉得自己陷在了这一团的黑丝中。那人长长的发散了开来,缠绵在两人的肢体间,有几丝黏在了交合的地方,扯到了他,也勾到了他。
李醒闭起了眼。
他已不能负载这未知的一切,妖异的黑,诡丽的雪白,低低的鼻息和轻吟。
热汗,体液,那人的热红,还有眼角的清泪。
李醒觉得他被淹没了,再也无力呼吸。
二楼高四面风
李醒这回真真正正的醒了来。
他看着那慢慢着装的,与他颈项缠绵过的人。
他想起来了,他见过这个人的。只是那时候,那双美丽如宝石的眼睛没有睁开。
“无夜。”他系着靴子,轻声说:“我是江无夜。”
李醒淡淡地笑了:“你这算什么,报恩么?”
江无夜慢慢直起身:“你要这么想,也随你。”
他身姿优美,象蕴势待发的少年雄狮。李醒无数次听说过他的名字,但是没有想到真人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象是无尽的夜,无边的谜。
而刚刚,他拥抱了这个谜。
他倏地伸出手去,一把拉住了那人。江无夜回过头来,冷漠的脸上,有一点不确定,一闪而过。
“不是报恩……”李醒的指慢慢划过他的眉头,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如果是报恩,刚才你为什么会哭?”
江无夜眼睛里有一些茫然:“我没有。”
“不,你有……”李醒慢慢吻在那眼睛上,那明亮的,让人沉溺的眸子……
江无夜的身子一下子软了,李醒在耳边喃喃轻语:“无夜,无夜……那天我如果真的走了过去,没有救你,我想也不敢想,如果我没有救你。”
“无夜,你知道我为什么在那时避而不见?因为,因为,我不敢……我怕我冒犯你。”
“无夜,如果那时你睁开眼,也许我就不能走开了……”
轻风无人管,闲院自在凉。
“醒月……”这是无夜在讨价还价之后,唯一愿意叫出口的昵称。李醒觉得很遗憾,他一直想听无夜唤他醒,只有一个字,却余音无限的。
只是无夜不肯。
“醒月,再吹曲子给我听,那夜我要走时,听到你的笛声。”
“醒月,我无数次听说过你的名字呢……听说过你一曲清响天下醉,从此月辉醒人间……”
“醒月,醒月,不行,今天不行,我明天还有要紧的事的……唔,醒月,你原来是色鬼……”
“醒月,醒月……”
李醒收紧了臂,将怀中人毫无间隙地拥得紧紧的。
江无夜。
晚风拂动黑丝的帐帘,风中有些捉摸不定的东西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