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韧贴出了第四行,“犯罪嫌疑人”。
刘树海,罗文淼,落马湖案下头贴的,是一个大的问号。
第五行,嫌疑人死亡地点,依次是:问号、济南、小商河。
第六行,嫌疑人死状,刖足,剜皮,缺失皮肤长方状,落马湖一案下头,照例打了个问号。
第七行,其它。
罗韧只在刘树海一栏的下面贴了一张,写着2007年山西大同车祸。
木代心里一动,她记得当时资料里写,刘树海这个人忠厚老实,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命里唯一一次大的波折就是这次车祸落水,昏迷48小时,08年突然离家,2010年过世。
会不会是那次车祸,改变了一些什么?
罗韧又写了一张,但是这一次,只是攥在手里,迟迟没有贴出去。
木代好奇极了,如果不是跟罗韧还不太熟,真想掰开他的手拿来看。
那副眼巴巴又要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罗韧真是不好意思再吊她胃口了。
那张便利贴上写了两个字。
济南。
“那一次,聘婷找我,我赶到小商河,那时候叔叔失踪还没有消息,我问聘婷,她觉得叔叔很不对劲,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聘婷也说不大清楚,有些时候,只有最亲的人才能察觉到那种不外露的异样吧,她说,就是好像变了一个人,有时喃喃自语,有时怪异地笑,有的时候,又忽然暴躁地在书房里发脾气,盛怒时撕烂了好多书。
罗文淼平时决不是这样的,儒雅的中年知识分子形象,举止进退都有风度。
罗韧追问,那这种变化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聘婷想了很久,期期艾艾,最后说,好像是有一次,被同专业的教授邀请,去济南做一个关于西夏和宋对抗历史的演讲。
那一次出了点状况,因为是从就近的城市过去,客运比火车飞机都方便,约好了在客运总站派车接,但是罗文淼买错了票,车子又中途坏了一次,接近半夜时,才在西郊客运站下了车。
半夜?西郊客运站?那时候的岑春娇不正好在西郊客运站的小旅馆当服务员吗?而刘树海不正是死在半夜的小旅馆吗?
不知道是不是惊怔过度,木代指着刘树海的名字,半天说不出话来。
罗韧用笔把罗文淼这里的“济南”和“嫌犯死亡地点”中的“济南”连了起来,然后给了木代肯定的答复。
“是同一天。”
第19章
是同一天。
刘树海和罗文淼,这样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曾经微妙地出现在同一时间、地点,有着意想不到的寡薄联系。
罗韧说:“一般在查手法相同的犯罪案件的时候,我们总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想法,觉得要么是同一个人事隔多年犯案,要么是有前后相继关系,比如父亲死了,儿子接着犯案,总之,案犯之间是有亲密关系的。”
不错,这就是为什么李坦斥责岑春娇给假消息的原因,他认定了是凶手是罗文淼,觉得这个横空出世的刘树海简直子虚乌有。那红姨呢,当时红姨接到电话,也脱口说是假的,红姨心里,是不是也认定了一个凶犯?是谁?
“但是,如果就是出现这种犯罪人之间没有直接联系的案子了呢?原因是什么?”
木代脱口而出:“附身?”
说完了胳膊上一阵凉意,赶紧伸手搓了搓,同时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四周。
罗韧哭笑不得:“我不信这玩意儿的。”
“嘘!”
木代赶紧打断他:“哪怕不信,要有敬畏之心,尤其不要用‘玩意儿’说人家,人家会不高兴的。”
她坐在凳子上双手合十,身子不动,双手从左到右转了一圈,嘴里念叨,sorry,sorry。
罗韧盯着她看。
木代讪笑:“我红姨教我的,她说尤其是去那种偏远的地方,如果内急找不着厕所,随便找地方方便的话,要先这样,说几句打扰了。”
“你信这个?”
“其实我也不……”
她说到一半蓦地住口,眼睛又溜了一遍左右,说罗韧:“你就假装一下,这就像过年要说恭喜发财,送机不要说一路顺风要说一路平安,都是习惯嘛。”
罗韧说:“我不信这些……”
他看了木代一眼:“我不信这些……太太老爷,我倒是觉得,这像一种病毒,导致人心智失常举动残忍,刘树海是携带者,我叔叔是被传染者。”
他的目光落到落马湖案下头那一溜的问号上:“就是不知道……传染源是哪一个。”